隨著太陽追殲落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若蘭城裏的燈光逐漸亮起,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這個城市的夜晚燈火輝煌,但卻沒有照亮貧民區的深巷。
東方子炎躺在一條窄巷的爛積水中,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變得髒兮兮,垃圾發黴的臭味無時不刻往他的鼻孔裏鑽,但他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通過巷子狹小的上方,看著窄窄的那塊夜空,似乎有點井底之蛙的即視感。他仰著頭,感覺到嗓子發甜,鼻腔裏有股鹹腥的氣味,這個已經十歲的少年摸了摸被打腫的右臉頰,已經變得麻木了。
過了一刻鍾,他從積水中坐了起來,然後又扶著塌了一半的牆壁緩緩站了起來,衝著巷子的出口走去,路過幾個躺在路邊的流浪漢時,還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最後又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若蘭城作為東夷領域最大的城市,這裏的夜市是遠近聞名的,每當夜幕降臨到這座城市,就會有很多商販來這裏擺攤,沿街的商鋪也都會開張,跟帝都赤洪城的夜市一樣,從夜色降臨會一直持續到午夜子時。
天黑之前,東方子炎在貧民區的暗巷裏又被那群調皮的野孩子揍了,他們每個人都衣衫襤褸,流著鼻涕,把他踩在腳下,羞辱他,踐踏他,第一次的時候東方子炎還曾反抗過,但無濟於事,他隻能在被打之後偷偷回家流淚,到現在他連流淚都不會了,被那群孩子打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說,以至於那幫野孩子有些害怕了,害怕活生生的把他打死,最後還是不歡而散了。
東方子炎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走在人來人往的路上,在人群中被人無視著,最後他來到了一個街心口的店鋪門口,那是一個裝飾古樸的肘子店,名字叫做“福順肘子”門口的掛著一排紅色的燈籠,燈籠上是繁體的“食”字,十分醒目,裏麵隱隱約約傳出氤氳的熱氣,還有撲鼻的肉香,東方子炎摸了摸餓扁了的肚子,又摸了摸藏在腰帶縫隙裏最後的一個銀靈幣,再三猶豫,他還是走進了肘子店。
在沒人的角落找個一張單人桌坐了下來,但是坐了很久,也沒有店裏的服務生過來跟他說話,仿佛他的到來是透明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店裏來的客人越來越多,每個都收到了服務生的熱烈歡迎,但東方子炎這裏始終沒有人來,東方子炎很靦腆,他不敢叫服務生怕被罵,也不敢就這樣離開,於是就僵直的坐在那兒。
“又挨揍了?被誰打的?”一隻手從身後搭在了他的肩上,那隻手的手心溫熱,寬厚而粗糙。
回頭一看,是福順肘子的老板王福順,一個留著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他搬了個凳子坐到了東方子炎的身邊,用火石點燃了煙袋鍋裏的煙草,嫋嫋的青煙飄然升起,“還是老樣子吧?”
東方子炎看著王福順,不等說話,老板王福順就招呼了一個夥計過來,“雙份肘子,一碗米飯,一碗湯,快點送來。”
“老板·····可他是·······”服務生麵對老板的要求顯得有些為難。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老板翹著二郎腿說,嘴裏還吐出一口煙圈。
“好····”
東方子炎從王福順的手裏接過一張手絹,擦了擦臉上的傷痕,將潔白的手絹染出了斑斑血跡,然後放到了桌子上,“謝謝。”
飯菜端了上來,東方子炎看了老板一眼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老板一臉微笑的看著他,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他慢慢的說道:“不用著急,不夠的話,廚房裏還有很多,這一頓飯算我請你的。”
“為什麼,我們又不認識。”東方子炎問。
“但我認識你,整個若蘭城有誰不認識你呢。”老板說,“東方家族的二少爺,東方子炎。”
聽完,東方子炎忽然不吃了,他放下了筷子,“謝謝你的款待,可我不喜歡欠別人什麼。”他把最後一枚銀靈幣放到了桌子上,起身便走了,出門的時候他還特意看了王福順一眼,他第一次沒有被別人施以白眼,還這麼熱情的款待他。,這讓他打心底裏感動,但他卻不敢有所反應,因為除了自己的哥哥,他在心裏不敢去相信任何一個人,哪怕是自己的父親。
因為戰爭不斷,所以這是個被不均衡的力量所分割的世界,東方子炎所在的若蘭城是東夷領域的中心,而東夷領域則屬於整個人族的最大政權:洪均帝國,東方家族是東夷領域的封王家族,也就是主管整個東夷的貴族,而東方子炎不是別人,正是現任東方家族家主東方曉的小兒子。
但就是這樣一個出身貴族的少年,這個英朗俊秀的少年,在整個若蘭城,以至於整個東夷領域卻是個人人厭惡的人。
法術、巫術、魔法、機械術、煉金術,在這個世界上都是異能力者的運用自然力量的方式,他們統稱為“術式”,而如何才能運用這些術式,則要依靠人體內與生俱來的“魂魄之力”,魂魄之力來自宇宙自然,“魂”使人具有生存的基礎,一旦“魂”死,人也就死了,“魄”是與“魂”同根同源的東西,雖然失去她不會對人的生命造成威脅,但“魄”是修煉術式的基礎,魄之力是一切力量的來源。而“魄之力”分為陰陽兩種,“陽之魄”是除了黑石魔族以外,幾乎所有部族共有的,而“陰之魄”則是黑石魔族這個邪惡的部族所特有的。
而東方子炎的身體內就潛伏著少量的陰之魄,所以從他出生起,他就被洪均帝國的元老院斷定為“惡魔之子”。
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就是東方子炎受到非人遭遇的原因,可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隻知道,母親去世後,在這個世界上就隻有你哥哥一個人真正關心他,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想要吊死他、對他施以火刑,他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父親。
從肘子店裏出來之後,他繼續在街頭遊蕩,反正家裏的管家從來都隻知道喝酒,從來不管他的死活,所以他多晚回去都行,他還想在外麵走走。當他正在街上走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人群的喧鬧聲,於是他便回頭望去,看到燈紅酒綠的夜市上人們都簇擁著,似乎有什麼熱鬧看似的。
“元老!是元老大人!!”
“突然這個時候來東夷,不知道出什麼事情了。”
“快走快走,這可不是好惹的人物,萬一衝撞到可就完了!今晚的生意先不做了!”
東方子炎聽著路人們的談話,才知道是從帝都而來的元老,他躲到了一個店鋪下屋簷的角落裏,偷偷看著人潮湧動的中心大街上,果不其然,一刻鍾後,一隊高舉著“元老”字樣的紅色錦繡軍旗的人漸漸走了過來,後麵是幾十個身穿白色袖袍的蒙麵人,他們手執銀色的長刀,眼神看著正前方走著,流露出冷酷的殺氣,在這一隊白衣人的中間,是騎著栗色馬的男人,同白衣護衛一樣,他也穿著雍容華貴的白色袖袍,一頭黑色的長發在腦後披散著,如同黑色的瀑布,皮膚透著透明般的白,嘴上似乎塗著鮮紅色的口紅,看起來像一張剛剛吮吸過鮮血的嘴巴,身體看起來如此柔弱,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話,有誰會知道他竟然是個男人?
洪均帝國帝都元老院六大元老之一:重邇。
按照人族的規矩,見到元老或封王這些貴族的座駕,百姓應當退避三分,有誰膽敢阻擋,元老護衛就有權利將他逮捕,並且,如今的洪均帝國,是元老院攝政的時代,所以,元老所到之處,無人膽敢阻攔。
“一定要出什麼事了········”東方子炎躲在黑暗中,看著元老座駕從眼前經過,感覺心髒就像從喉嚨裏跳出來了,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在元老座駕離開後,轉身紮進了一條黑色的巷子,跑著回家去了。
若蘭城·內城
元老的座駕來到了內城城下,順暢無阻的進城而去,經過了內城以“火之領域”命名的廣場之後,一座高達宏偉的建築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在黑夜中如同一座黑色的巨獸,擋住了月亮的影子,密不透風,座駕來到這座建築正前方的長階梯下停下了,元老重邇勒住了韁繩,看著高達十五米的建築,眼神馬上變了,他緩緩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泰光閣······沒想到,上次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年前了,那天的夜晚,也是這樣的漆黑漆黑。”重邇發出了女人一般的聲音。
“元老,需要我們跟您進去嗎?”一個白衣護衛俯身問道。
“不用,我自己進去,東方曉再怎麼厲害,也不敢對我怎麼樣。”重邇輕聲說道,似乎在對著風說話,很輕很輕,隨後,他朝著長長的白玉石台階走去,他需要爬上將近一百零三階台階才能到達泰光閣的正門,按照正規的禮數,元老駕到理應由封王親自來接駕的,但在人族每個人都知道,東夷王東方曉是最不好惹的一位封王,他似乎從來都不把元老院的那些人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