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門前停了輛闊座馬車,一名胡子大漢扯著馬韁與另一名瘦削男子整備行裝。尋常看來隻不過是過往客商準備離去,出入客人皆無特意注目。
但下一刻,客棧內每雙眼睛,包括那閱人無數的老掌櫃,無可例外地緊緊盯住馬車所在。
無他,皆因有抹猶如白雲飄逸的身影,緩緩地在身邊穩重男子小心攙扶下步向馬車。
雲鬢如絲,輕紡若雪。
麗容染了讓人心憐的病態蒼白,眉眼間隨了半分憂鬱半分憔悴,魅態如斯,便是當年捧心西施,恐也未及此般惑情。
眾人不禁在心中嘀咕,客棧何時住入了這麼一位病美人,自己居然懵然不知?!
老掌櫃慌忙翻看手上帳冊,見適才退房之人登曰“白玉堂”,分明是男子姓名,怎的就出來個絕色女子?
太神了吧?
“五弟,小心走道,可別拉裂了傷口。”
盧方攙了白玉堂,慢慢走近馬車。
“大哥!”
白玉堂顰了劍眉,他不過是受個小傷,至於像一碰便碎的搪瓷那般供著嗎?
可這聲不滿輕呼,在他人眼中如同嗔念,其中怨媚更是教男兒心跳,女子生妒。
盧方看了看他這個愛逞強的小弟,相處多年,怎會不知他倔強本性,便是疼得死去活來,也隻肯咬牙隱忍,大事若無。
便是心疼他這般性子,身為兄長的他才如此縱容。卻又因為縱容了,寵得他任性妄為,才生了這番禍事折磨。
“五弟。”
“嗯?”
白玉堂正好奇著為何身上衣物如此輕柔,摩擦傷口之時居然不曾有痛。
“應了大哥,離了開封,便莫要再回來涉險。”
“……”
白玉堂一愣,此話仿佛似曾相識……
‘白兄,好生休息,莫要再度涉險。’
話不同,意卻近。
言話之人,難道也如大哥一般,心掛於他?
恍惚之間,白玉堂已入在車內。
車簾下時,聞得外麵不少莫名其妙的唏歎聲響。
馬車搖搖晃晃,為了避免加重白玉堂身上傷勢,四鼠刻意放慢了腳程。
車上軟榻隻有白玉堂與盧夫人二人。
白玉堂臀背負傷,坐而不得,隻好躺趴榻上。側了一雙迷離眸子瞅著窗外不住後退的風景,魂兒卻不知飛了何處雲遊。
盧夫人看他這般模樣,亦自輕歎。
想白玉堂年少氣盛,凡事皆任意而行,何曾為他人思量半分。這般模樣,恐怕此番開封之行,給他的不止身傷。
便是她再有回春妙手,亦無法解他心中鬱結。
不禁又想起開封城內另外一人。
那人也是奇怪,半夜三更悄悄來探,好讓她見識了一番不負禦貓之名的絕頂輕功。若非她恰巧起身去替玉堂點藥止痛,也無緣睹那無人能察的流風身影。
也不知站在窗外能看什麼,讓他進去卻又遭婉言謝絕,莫不是怕了四鼠怪罪他害了玉堂?
倒也難怪,若非念著玉堂受傷需返島休養,那幾兄弟早跑去開封府剝貓皮,那大理寺今兒早上恐也僅剩廢墟一攤。
隻是二人不約而同地變得奇怪,所以她更是覺得奇怪。
馬車突然猛地顛簸數下,車內二人幾乎被拋跌落地。
聞車外盧方擔心探問:“夫人,五弟,你們倆可好?適才路上有一陷坑,險些把軲轆吃將下去。”
盧夫人看了一下,便應道:“尚保平安,你們可要瞪大了眼睛看道啊!險些把我們甩下車子。”
垂眼看去,見白玉堂似乎被適才顛動震回了心神,一雙略有憔悴的眸子百般無奈地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