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十三的確犯了官癮,對進叔“來啊來”的吆五喝六,誓心當官,矢誌不渝。所以,羅十三力排眾議,一定要趁夜趕著出西便門,到城外的花神廟去賭上幾把,興許借著運氣能夠翻倍贏取幾百兩。
夕陽西下,二人於路上啃著雞蛋餅當作晚飯。
先前那賣餅的還問十三:“爺們,餅裏灌雞蛋不?”
羅十三好沒聲氣地回複:“你家雞蛋餅不放雞蛋?給我放兩個!”這是自己平生最闊氣的時候了,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一頓飯吃、不到兩個雞蛋,衣裳不能成套穿,還叫什麼人生?
十三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可趕在這當口,利欲便熏了心,有了,還想更有,有到什麼程度呢,自然是能夠捐官最好、自然是能夠日日躺床上過癮最好,自然是能夠撈得一筆大數目更好,有了錢還怕沒媳婦嗎?其實清末社會就是和現代差不多,很少有封建的氣息,那時隻要有錢,別人就佩服你,他才不管你的錢是什麼來路得到的;不像是古人發家致富要看你這筆錢是如何得到的,隻看你有多大氣節。所以,活在當下隻一句:有錢就是爺。
落日剩下餘暉,映著偌大的北京城。
二人過了城外的石橋,進了林子,叢中轉出一群人來堵住了他倆的去路。為首的是票號發布榜文的瘸腿老頭,留著一部山羊胡須,開口說道:“你們這麼急,要去哪啊?”
羅十三見他們十來個相幫的夥計都抄著家夥,顯然是來者不善,遂閃到了進叔身後,指著老頭說:“出城找我媳婦!你要管啊?”
瘸子打量了他一番,看見李進喜腰上裝錢的布袋,指著問道:“那裏是什麼?”李進喜道:“是骰子,是咱混飯的家夥。爺,您要麼?”瘸子冷冷地說:“骰子不要,我要錢。”
李進喜聽了,心想,得!這是來追取彩*金的,頭一回聽說票號還幹這勾當,今日如果要有條命回去,還不給他報官了?
羅十三也猜出來了,這是來撕票的,難不成要把自己辛辛苦苦獲得的獎金拱手給他?天子腳下,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所以,自己挺身而出,站了出來,得意忘形地對群敵說道:“你們知道我爺爺是誰麼?”
“誰啊?”
羅十三自鳴得意地說:“他老人家是羅思儀,是個大官。”沒好意思說自己的爹,因為他是七品芝麻官,委實打臉…
“多大?”
李進喜奇問:“你爺做過官?沒聽你說過啊。”
“去,別煩我!”羅十三怔了神,自己倒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羅思儀這家夥當年是什麼官來著?“哎,你們等等,讓我我想想啊!”
“想你祖宗!”那些人磨刀霍霍,顯然已經忍不住了。
羅十三還真想不起爺爺當的什麼官,為求保命,隻好無中生有。心有羞愧地說:“老子已經捐了班,大大小小也是個候補縣官,你們膽敢劫官,小心我稟告了皇帝查封你們票號!”
“捐班?你就是正途出身,又怎麼樣?”瘸子不吃他這套,在北京能開這間票號的,可是肅順門下的頭號財主王熾,王熾之所以能夠商網遍布五湖四海,那是因為肅順是禦前大臣,深得鹹豐皇帝信任;外加此人呼風喚雨,無所不為,當官的沒一個不怕他。所以瘸腿老頭壓根不拿二品以下的官當回事,更別提才入品級的縣令了,捏螞蟻似得輕鬆。
“你說捐班怎麼了,那可是朝廷命官,你說怎樣。”羅十三沒想到這夥人口氣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