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清晨的微光柔弱地緩緩地侵過來,無聲無息地,不可抗拒地照亮大地。
冬晨擦擦頭上的冷汗,身子發冷,額頭卻不住冒汗,腿已木了,可是他的骨頭痛,直痛得內髒抽成一團。
韋帥望的呼嚕聲還是那樣甜美,冷冬晨高貴沉默的堅持,在這呼嚕聲中顯得稍微有點好笑。
納蘭早起沒找到韋帥望,不但被窩裏沒找到韋帥望而且那張床好似根本就沒有人睡過,納蘭想了想,轉身穿過回廊,來到前廳,果然,冬晨還跪在那兒,倔強地,永不屈服地,而韋帥望一隻手在胸前,一個手舉在腦袋上,一條腿伸一條腿屈,正在打呼嚕。
再苦澀,也禁不住笑出來。
冬晨聽到聲音,抬頭,汗津津的一張臉,蒼白,憔悴。
納蘭無言,這個年紀的孩子,你是絕對不能用利害關係戰勝他的良知的,在這個年紀不能堅持自己良知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有良知。
納蘭自問:“我該怎麼辦?就這麼眼看著我的兒子為道義死難?”納蘭已同帥望談過,不管人是不是冷秋殺的,冷秋都已經把這筆帳認下了,冷秋認了的帳,即使你拿出證據來,也不能證明不是他幹的。
那麼,剩下的,就隻有勸冬晨放棄複仇的念頭了,怎麼勸?喝叱強迫的結果是這樣的,威脅恐嚇冬晨不會怕,苦苦哀求嗎?多少革命誌士的媽媽都苦苦哀求過。
納蘭苦笑,學遊泳沒有不喝水的,如果你非要在一邊不住提醒,小心,別嬉戲別打鬧,用嘴呼吸,不許笑,危險,呃,你就等著你家孩子遊得遠遠地讓你看不到吧。
納蘭緩緩走過去,蹲下給酣睡的韋帥望抹抹臉上的灰塵,輕聲問:“這孩子一直陪著你?”
冬晨瞪大眼睛,嗯,他一直陪著我?……
滿臉黑線,原來韋帥望的行為還可以這樣理解?
納蘭看到韋帥望枕著的盤子,笑道:“還偷點心給你吃?”
冬晨更鬱悶了,嗯,差不多吧,雖然他吃的比我多,雖然我沒吃飽卻氣了個飽。
納蘭露出一個憐惜的微笑:“帥望這孩子!”
冬晨好想吐,我的娘啊,你完全不用笑得那麼慈愛吧?我跪了一夜沒見你憐惜一下,他不過躺在地上流點口水,就讓你憐惜成那個樣子?流口水誰不會啊?
不過,冬晨想了想,靠,流口水這種丟人事他還真幹不出。
鬱悶啊鬱悶。
斑衣娛親是那麼容易做到的嗎?
納蘭抬頭,看著冬晨:“帥望是你韓叔叔的弟子,可惜,他的手腕有傷,功夫很難再精進,雖然他比你大,你要照顧他。”
冬晨沉默一會兒,忽然記得四年前那個銳氣靈俐的韋帥望,那時的韋帥望象一把鋒芒畢露的尖刀,韋帥望的功夫同他的性格一樣淩利一樣寒光逼人。
冬晨終於明白納蘭為何憐惜麵前這個憊賴的孩子,這個和氣的無害的,說起話來迂回婉轉,吃得香睡得甜的少年,同當年的那個韋帥望哪是同一個人?
死而重生的韋帥望,即使隻是流流口水,也讓人憐惜。
冬晨輕聲答:“是。”心想,這恐怕不是一個容易完成的任務呢,如果韋帥望小子對別人也同對我一樣態度的話,應該很容易就找到敵人了。
納蘭捏捏帥望鼻子:“還不起?太陽曬掉你的皮。”
帥望翻個身,□□一聲:“哎,床這麼硬,我要吃鹹蛋白粥。”
納蘭笑罵:“就知道吃。”
帥望終於清醒,睜開眼睛看到納蘭,立刻改口:“海鮮粥,海鮮粥。”納蘭大笑,可見韋帥望小朋友對她是有不同期待的。
帥望也跟著笑,然後不為所動地繼續點菜:“上次的糖蒜呢?蝦仁水晶包,油炸的豆沙餡甜包,再加個酸甜辣的泡菜。”
冬晨眼巴巴地看著韋帥望,心想,奇了,你當是進了酒樓了?還點菜?結果更奇怪的是,納蘭居然笑道:“都有都有,快去洗洗吃吧。”韋帥望歡天喜地而去,冬晨的下巴掉下來了,嘎,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