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帥望再也沒說過一個字。
韓青一直在門外等。
但從不出聲。
韋帥望的劍法漸漸現出了一種尖銳的直接與淩利。
韋行逼他練完全套劍法,韋帥望卻走了一種完全不理睬他的路子。他不但沒練全套劍法,連前半套劍法都沒有練,甚至,他根本沒有按著韓青教授的順序去練。百十招劍法裏,韋帥望隻練了十招。相互毫無關聯,彼此沒有照應,那是十個殺招。各個方向各個角度,一擊至命的殺招。
韓青在門外看著,靜靜地。
這是韋帥望的選擇。
在批評冷蘭招式過於狠辣的同時,他選擇了十招,一擊致命的招式。
韓青微微黯然。
這些年來,小家夥溫和了許多,不再闖禍,不再惹事,試圖同冷家幕後的那隻手友好相處。
內心裏呢,那個驕蠻銳利的小人,困在漸漸成長的身體裏,就象鬥室裏的韋帥望吧?壓抑,孤獨,憤怒,不甘,微笑著的韋帥望,依舊沒有學會低頭,也沒有真正的寬容(或者,這世界上並不存在真正的寬容這回事),他不在乎的笑容下麵,每一次折辱都在他內心留下痕跡,內心裏那個任性的小人,在無人時,在鬥室裏,在與世隔離的環境裏,終於走出來,走到前台,得到了韋帥望這個平台的主控權,他選擇,十殺招,他選擇,一招致命,絕無回寰。沒有前思後想,沒有道德仁義,沒有理智冷靜,沒有遲疑不決,這是韋帥望內心的那個核——任性的孩子,想要的一定得到,當者立斃。
溫和的外表,克製的言行,成長可以改變一切外在標簽,改變不了內在的那個核。
韓青失望了嗎?不,很多時候,任性與熱血隻有一線之隔,強烈愛過的人才會強烈的恨,這世上沒有人天生冷血平靜,釋加牟尼也執著於救世,沒有執著,何必在菩提樹下冥思苦想。執迷與固執,可能是一切成功者所必須具備的最基本品性。
韓青隻是覺得心痛,想過去抱住那個孤獨壓抑的任性孩子,那個當初的任性小孩兒,被笑眯眯的外表關在暗室裏,孤獨地浸泡在一切不良情緒釀成的酸澀苦痛的液汁裏。
隻有在劍光舞動中,才能聽到他的慘叫,他憤悶,他需要發泄。
當那個任性的孩子主控一切,韋帥望閉緊嘴,不說話,不溝通,目中無人,冷酷無情。
韓青每天站在窗口都在想一件事,我要不要進去打斷他?要不要抱住他,告訴他我擔心他,要不要帶他到陽光下,讓他恢複理智?
這個在想象中,不斷把人殺死的韋帥望……
韓青沒有進去。
他隻是竭盡全力地看護著韋帥望的成長,他不能阻止韋帥望的強大,他愛這個孩子,相不相信他的品格,都希望看到他的強大。
韓青來到陽光下,希望陽光能驅散心中的陰影與不安,陽光,帶給人溫曖,安全與信心。
韋行緩緩走來,看到韓青還是一臉的不憤,斜一眼,看別處:“他還沒同你說話?”
韓青歎氣:“沒有,但是,他的劍法進步很快。”
韋行唔一聲,微微地不安了,沉默沉默的韋帥望,讓他想起當初的那些日子,他是花了多大力氣,才從黑暗中走出來,來到陽光下,又是花了什麼樣的力氣來克製自己對別人的厭惡。當你習慣一個人,任何其他人走入你的視線都讓你覺得那是一種侵犯。韋行沉默低頭,如果韋帥望出來之後,再也不肯拉著韓青的手粘粘乎乎地說話,對韓青來說,是一種傷吧,切斷了什麼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