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621年,也就是武德四年,那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的早。
還不到五九,長安城的柳樹枝頭就出現了一抹不經意的綠意,說是綠意,其實也就隻有那麼一星點兒,若有若無,就像南朝蕭梁詩人何遜詩中寫的那樣,“輕煙滲柳色”,稍不經心,說不定就真以為是漂浮在樹梢的,隻是一縷縹渺的輕煙。
暖風一吹,在屋裏貓了一冬天的長安百姓,紛紛走出房門,喜洋洋的坐在自家院子裏曬太陽。
中午時分,金城坊西南隅的陳家東廂房裏傳來一陣陣洪亮的啼哭聲,隱隱間,聲如龍吟虎嘯,直穿雲霄!
接著一個小丫鬟跑出了東廂房,一邊跑,一邊喊,
“老爺生了!老爺生了!”
門口的婆子一把拉住了那個小丫鬟,低聲提醒道,
“小蹄子,小心老爺打斷你的腿,應該說,‘恭喜老爺,夫人生了!’”
小丫鬟趕緊改口道,
“恭喜老爺,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在院子裏急得滿頭大汗的陳瑤金聽到喜報,急忙忙的向著南方一揖到地,
“謝天謝地,菩薩保佑,折騰了大半天了,總算生出來了!”
然後直起身,趕緊迎上去問道,
“是男是女?夫人可好呀?”
“恭喜老爺,是個公子,母子平安!”
“好!好!好!快去稟報老太太!”
陳瑤金一下子樂開了花,一連喊了三個好,隨手掏出一個銀錠,打賞了前來報喜的丫鬟,樂滋滋的往東廂房跑去。小丫鬟接過銀子,歡天喜地的往正屋跑去!
陳瑤金一進房門,一陣清香迎麵撲來,不由得連連稱奇。
這時東廂房裏的兩個穩婆正在給剛出生的小公子清洗,她們一邊洗,一邊唱著祝福的歌,
“少爺洗洗手,將來手握狼毫筆,少爺洗洗頭,聰明伶俐數第一,少爺洗洗胸,將來胸藏百萬兵,少爺洗洗……”
廂房裏的丫鬟、婆子見老爺進來了,都趕緊上來報喜,陳瑤金每人一錠銀子,打賞了這些忙活了大半天的下人,眾人連連道謝,然後個忙各的去了!
陳瑤金越靠近小公子,香味越濃,而且小公子的全身呈現出粉嘟嘟的玫瑰色。陳瑤金正暗暗稱奇,小公子看了他幾眼,突然小嘴一歪,哇哇大哭起來,那樣子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一個穩婆見機說道,
“陳老爺,您瞧,小公子剛才受了委屈,在向你訴苦呢!”
陳瑤金樂滋滋的應道,
“哎呀,這麼大就知道訴苦,嗬嗬,那還不成了精了!”
另一個婆子向前走了兩步,低聲說道,
“陳老爺呀,給您說個怪事,小公子剛一生下來的時候,笑嘻嘻的,像個彌來佛,我接生了幾十年,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等怪事,您一進這個房間,他就不笑了,您說怪不怪呀!”
陳瑤金瞪大了眼睛,驚問道,
“有這等怪事?”
兩個穩婆異口同聲的說道,
“確有此事,我們都是親眼所見!”
陳瑤金走進小公子,仔細的看了又看,小公子隻是“哇哇哇”的哭個不停,陳瑤金滿懷疑慮的走出了東廂房。
隻見兩個婆子躲在一個盆景後麵嚼舌頭,陳瑤金平日裏是不會在意這些閑事的,可是今天總覺得有些異常,便悄悄的走向前去,隻聽見一個婆子說道,
“李大姐呀,你看這個二夫人進陳家還不到七個月,就生了這麼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公子,是不是有點那個啥呀,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