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下過,天氣就冷了下來。
薑玉娘坐在被窩裏,正在縫一件袍子。
再過幾天,相公就要動身去南京考鄉試了,天越來越冷,不多帶幾件衣服怎麼行。袍子要多做上幾件,還有棉襯和馬甲也要做上幾件,這樣就不會凍著。
洪安坐在她對麵,身在靠在牆上,手裏拿了本書看。
古代的科舉並不好考,有些考了一輩子,考到白發蒼蒼,還連個秀才都考不上,可見功名有多難。至於鄉試就更難了,考舉人比考秀才的難度更大。
洪安本以為不難,但認真研究了一番,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讓他一個現代人去寫八股,這難度實在不小。
如果隻是寫寫八股,問題還不大,但再加上一些邊框可就麻煩了。
那個秀才雖然讀了不少書,記憶也被洪安融合了,但秀才的思想洪安並沒有繼承,有些東西可以繼承,有些東西卻繼承不了,比如寫八股文。
舉人肯定考不上,但洪安卻不敢說出來。
供自己讀書是玉娘的人生理想和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要是自己不去南京考鄉度,玉娘堅持的東西就會破碎,這對她來說可能會是個不小的打擊。
可是,就算去了南京,也隻是白白花掉玉娘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
洪安很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解開這個結。
這該死的秀才身份,真像個籠頭,把自己給拴住了。
洪安很不爽,其實當官勞心勞神,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而按照他的想法,想辦法弄上一筆錢,買上幾百畝地,安安穩穩的做個富家翁,和玉娘衣食無憂的過富貴日子就不錯,那才是理想中的生活。
可放棄讀書,想想玉娘會是什麼反應,就不得不歎氣。
換了是自己,要改變一貫的堅持,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正在胡思亂想呢,院子裏有人進來了。
薑玉娘抬頭看了一眼,驚訝道:“爺爺來了。”
洪安忙坐起身,正準備下炕呢,洪老爺子已經進來了。
“爺爺,你怎麼來了。”
洪安忙下了炕,踏著鞋子迎了上去。
薑玉娘則忙搬過椅子,請老爺子坐。
洪啟光擺擺手,“我就不坐了,有事呢,洪家太爺剛剛賓天了,那邊使人來了,說老太爺臨終前留下了話,讓我們過去一趟。你快點收拾一下。”
洪安一怔,“不是不認嗎,叫我們過去幹什麼?”
話是這麼說的,但還是趕緊穿衣服,老爺子都親自過來叫了,不去不行。
洪啟光沉聲道:“這你別問,去了也別亂說話。”
洪安點頭,心裏卻一肚子納悶,實在搞不明白洪家想幹什麼。
洪家是江陰大族,如果從血緣關係上來論,洪安可以說是洪家的嫡係血脈,但問題就出在這裏,洪啟光是洪老太爺當年在外麵惹下的風流債,也就是私生子。
而剛剛去見閻王的,就是洪啟光的親爹,洪安名義上的親太爺爺。
這個年代的私生子不得主家承認,是不可能入族譜的。
入不得族譜,就算你姓洪,也不是洪家的人。
從生世來說,私生子的生世可說很悲哀,因為不被人們接受,所有的人看你都戴著有色眼鏡,得不到主家承認,日子過的恐怕還不如個平頭百姓。
洪啟光就是個例子,從沒得過洪家好處,人家根本不認他是洪家人。
到了洪家哥三和洪安這兩代,也從來不認為和那邊是一家人。
既然一直都不認,幹嘛現在還要讓過去。
洪安一肚子牢騷,但不敢在老爺子麵前表露出來,套了件袍子就跟著出了門。
出了門,洪天貴和洪天權也到了,洪天貴的兒子洪皓、洪天權的兒子洪昂也來了,祖宗三代六個男丁各自懷著心思,匆匆趕往洪家,一路上誰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