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街市上很快熱鬧起來。
天已經很冷了，可商販們卻並不覺得冷，為了生計，再冷也得出來忙活。
薑玉娘費力的把板車拉到攤點，又費力的把家什搬下車，心不在蔫的忙活著，相公離開已經半個月了，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心裏實在難安。
京師不比江南，遠在數千裏之外的北方。
江南的絕大部分人，這輩子都沒有去京師的機會。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京師意味著國名富貴。然而相公走的太蹊蹺，莫名其妙的皇上就派人來召相公進京，實在難確定是好事還是壞事，怎能不掛心。
“洪安娘子，弄點吃的來。”
旁邊有人叫，薑玉娘這才回過神來，忙應了聲。
來的是老顧客黃班頭，還帶了一大群人。
吃著烙餅，這心裏還有些不踏實。
上個月動靜鬧的挺大，事後滿城的人都知道了，北京城裏的大明天子派了宮裏的宦官領著一隊羽林軍來江陰找人，帶了一個姓洪的秀才進京見皇帝去了。
直到過了幾天，黃班頭才知道，京裏來的人帶走的秀才就是西井胡同的洪秀才。
皇帝要見洪秀才幹什麼，江陰城沒人知道。
但洪秀才走的時候還回了趟家，京裏來的兵馬就等在街市外麵。
而且洪秀才是騎馬走的，看樣子並不像是犯了事的，那些京裏來的兵馬也不像是來抓犯人的，江陰能有什麼犯人讓北京城裏的天子派軍隊來抓。
那兩百衣甲鮮亮的兵馬，更讓是來保護人的。
黃班頭這心裏就有些不安穩，以前他可沒少嘲笑洪秀才，上次還把洪秀才當小二一樣使的團團轉，這要是洪秀才進京當了官，回頭想報複自己咋辦。
以是這些天每次來吃早飯，都帶了一大幫人來，照顧薑玉娘生意。
臨走的時候，黃班頭還笑著說，“洪家娘子，你家相公這都上京師做官去了，你還辛苦個啥呢，要我說，你就在家裏吃好喝好，等著享福就行了。”
薑玉娘強笑道：“黃班頭說笑了，我哪有那個命。”
“有的，有的！”
黃班頭搖頭晃腦地道：“古人不也說過嗎，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洪家娘子能幹又賢惠，這七鄰八舍誰人不知，這就是古人說的有德就會有福。”
薑玉娘有些驚訝，這黃班頭說話也會引經據典了。
隻是心裏著實擔心相公，隻能強笑著應付了幾句。
黃班頭說了幾句討喜的話兒，正準備離開，旁邊兩個差役匆匆走了過來。
“誰是洪家娘子？”
其中一個差役問旁邊擺攤的陳二嫂。
黃班頭和薑玉娘都聽到了，同時扭頭望去。
陳二嫂指了指，兩個差役立刻往這邊走了過來。
“李鳴，你找洪家娘子幹什麼？”
黃班頭顯然認識這差役，隨口問道。
叫李鳴的差役看到黃班頭明顯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黃班頭，但他卻顧不上理會黃班頭，而是看向薑玉娘問道：“你是洪安大人的夫人？”
薑玉娘忙道：“是我，不知兩位差爺有什麼事？”
兩個差役立刻麵露恭敬，李鳴從懷裏摸出一封裝了封的書信遞了過來，道：“這是洪安大人從京師捎來的書信，請夫人收好了。”
“大人？”
薑玉娘有些愣神，怔怔地接過牛皮信封。
黃班頭卻是眉心一跳，拉著那李鳴問道：“李鳴，你說那洪秀才當官了？”
李鳴低聲道：“驛站傳來的消息，聽說洪秀才進京見了皇帝，在戶部任五品郎中。”
黃班頭眉心狠狠跳了兩下，隻覺頭頂一陣天雷滾滾，媽比的，還真當官了，賊老天也太不開眼了。就洪秀才那德行，北京城裏的皇帝老子到底看上他啥了？
六部的郎中，媽的那可是正五品的官，縣太爺才是七品。
就算科舉考中進士及第，外放的話最多也就是個七品官。
洪秀才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秀才，怎麼一進京師就當上了正五品的官，****的，太沒天理了啊，黃班頭又是嫉妒，還有些兒懼怕，心裏滋味真是複雜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