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淩雲在內心極其複雜紊亂的情況下吃完了這一頓晚飯。其間不停地抬眼偷偷瞟母親和蘇齊的表情,隻見他倆一直麵不改色、鎮定自若的,沒有任何異樣。倒是隻有自己,緊張得手足無措。
言淩雲撓了撓頭,低下腦袋不再去偷看他們。
他剛埋下頭繼續撥弄碗中的菜,對麵的蘇齊便抬起頭來,墨黑的瞳仁中閃過一絲光芒,表情微微一沉,若有所思地望了言淩雲一眼,轉而又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垂下眼,麵上也恢複了原來的神色。
夜幕降臨,一行三人走出了飯店。母親開著車一路送兩人來到了學校大門口,親切地道了再見,囑咐兩人回去早些休息,便轉身回到車上駛離了A大。
言淩雲和蘇齊並排站著,目送白色的轎車緩緩離去,望著它消失在夜色中。
“好了,我們一起回宿舍吧。”蘇齊輕歎一聲,雙手插到褲口袋中,轉過頭來笑著對言淩雲說。
言淩雲回過神來,將正視前方的目光收回來,望見蘇齊嘴唇微微上揚,極其好看的弧度,瞳孔中的光在路燈的照射下一閃一閃的,比那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幾分。
臉頰上又開始泛起微微的燥熱,言淩雲稍微別過臉,一邊點頭如搗蒜:“嗯,好。”
兩人慢慢地走在學校的小路上,和上次從KTV出來時一樣寧靜的氛圍,微涼的初秋,偶爾能聽見幾乎輕不可聞蟲鳴,卻完全失去了夏日的聒噪。
言淩雲依舊習慣性地盯著蘇齊的腳看,專注無比地保持兩人的步調一致。
路過校內的湖邊樹叢時,悉悉索索的聲音和呢喃情話無可避免地傳入了兩人耳中。這裏向來被譽為整個A大最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隱蔽寂靜,到了晚上還可以互相依偎著賞月,找找情調。
言淩雲不由地舔了舔嘴唇,臉上一片燥熱。他曾經也想過和蘇齊攜手來這裏,看看夜色,聊聊心事。此時蘇齊就在身邊,言淩雲卻羞赧起來,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實在無比幼稚。
蘇齊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閑情陪自己在這個的地方談情?讓蘇齊加入這一行列,簡直如同屈尊降貴一樣的突兀。
“你是怎麼感冒的?”走過了情侶樹叢,蘇齊悅耳的溫柔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言淩雲一愣,忙從胡思亂想中掙脫出來:“大……大概是這幾天降溫,沒有換被單的原因吧……”
“哦,這樣。回去要多喝熱水注意保暖了。”蘇齊點了點頭:“不過……我也沒換呢,嘿嘿,我媽說得沒錯,男生啊……就是懶。”說著,低低笑出聲來,在陰沉空曠的湖邊顯得尤其動聽,湖麵些微的波光粼粼,似乎也是被這笑聲震顫,晃晃悠悠地蕩漾起來的。
言淩雲頓時暈乎乎的有些找不著北,過了一會才平靜下來,猶豫著開口道:“你……不怕感冒嗎?”
“當然怕。”蘇齊不假思索地回答:“可是鋪床套被這樣的事……真是想想就頭疼。去年換季的時候,那被子了一下午才完整地塞進被套裏,搞得我精疲力竭。”
“啊?”言淩雲有些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是很簡單嗎?”
蘇齊苦笑:“對我來說卻一點也不簡單,從小這些事都是母親或者保姆做的,總覺得看起來很容易,輪到自己做了,才發現是高估了自己。”
沒想到蘇齊這樣完美的人,也會有因為雞毛蒜皮的瑣事產生的煩惱,言淩雲不禁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其實很簡單的啊,這些家務事做多了也就習慣了,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有事難得倒你?”
蘇齊聞言轉過臉來,一臉詫異地盯著言淩雲。言淩雲一驚,渾身一顫,慌忙埋下頭:“怎……怎麼了?”
蘇齊很快便別過臉,輕歎一聲:“你別把我想得太厲害了,其實我不懂的東西很多,我媽說我是個生活白癡,別人都能輕易掌握的生活技巧,我卻不行,大概是從小過得太順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