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橋南端東側,有宅三間小灰瓦河房。北麵三口大窗懸河而開。麵南臨街一門兩窗。大門右框掛有一塊木板長牌。白漆底麵,上有紅漆垂書:“三河街商業聯合會”字樣。顯然這便是商會會所了。施老板剛一站到門前,見吳庫兩會長立即起身上前迎來。雙方彼此口稱:“新年好!”抱拳互賀。三人一並來到橋頭,施老板轉身便向南街深巷中的吳會長家走去。“你去哪兒?和祥。”吳會長問道。“我得給您家吳嬸娘拜年。”施老板話音剛落,隻見吳會長跨上前來攔著道:“那你還等會兒,得先讓我給你的高堂、我的嫂夫人施老太拜年!”“是啊。”庫會長也讚許道。於是三人跨橋穿街向中和祥走來。一到門前,三人站定。施老板向後轉去,讓吳庫二位會長先進得家裏,他立即入門,便轉身麵對二位抱拳施禮,以示年賀。小三妹子一見,便跨上前來,對著二位會長邊鞠躬邊嚷道:“吳老爹(祖父輩)新年好!庫大伯新年好!”“喲,看我們的小三妹子,”吳會長誇讚道“一年真比一年能格啊!”接著,除了小禿子和大義仍在鋪間留守,這一行人在施老板的率先下,向後堂走來。進得堂間,施老太和施夫人一並迎上前來。“嫂夫人,小弟我吳二這廂有禮了!”吳會長對著施老太抱拳深躬示禮“祝您老人家天年頤享!”庫會長也施禮道賀。“好,好!”施老太連連說著“快坐,坐。”大夥按尊長落坐。施夫人沏了壺龍井。隻見吳會長啜了口茶說:“你家前鋪間新來的那位禿兄可心秀呐!”“噢,”施老板解釋著“原本他要走,老娘見他可憐,便收留了他。”此話一過,都未再往下議論。此刻,隻見吳會長放下茶盞,從那蘭士林布大褂前衣兜裏,掏出一枚二兩值的銀元寶,“鐺!”的一聲放到桌麵上道:“小三妹子,這個元寶是吳爹爹給你新年壓壓腰。”庫會長一見,便也將一枚一兩值的銀元寶放到一塊兒,說:“小三妹子,你看看哪個元寶大些?”“大小都一樣。”隻見小三妹子脆崩崩地道“隻要有就好!”“哈哈!”大夥被她說樂了。“那你要不要呢?”吳會長逗她道。這一來,隻見小三妹子跨上前去,一把抓過那兩枚元寶,頗為認真地說:“不要?吳老爹和庫大伯你倆不說我小三妹子是個孬丫頭、呆丫頭嗎!”“哈哈哈……”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兩會長回府,施老板要回拜,三人來到前鋪門前,施老板指了下對門的“慈善堂”,看著吳會長說:“會長,蘇主事一再叮囑我,他說感謝你為他安置的門麵。”“不必客氣,”吳會長也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慈善堂”,說“主事大人這是在做好事,我又何樂而不為之呢?再說,這也是朝廷司法部官員對我們三河街的看重。”施庫兩會長連連齊聲道:“是啊,是啊。”三人邊向前走去。再說堂間,小三妹子看著奶奶問道:“奶奶,大大回家吃早飯嗎?”“傻孩子,哪有年初一隨便去端人家飯碗的?”施老太說著,邊又講起當年的往事:“那一年,這吳道久先派人來我家收‘好處費’(按**說法,交了錢就能買到生活安穩的好處。美其名曰‘好處費’)。見分文未得,便親自來收。你爺爺要與他大動幹戈。見此,我忙上前以好言搪塞,並邀請他夫婦來我家吃飯。誰知他夫妻倆真的來了。席間,他得知我是當今大清康雍乾三朝宰相,桐城張廷玉的後人,哎呀!這一來可就攀上了。因為他曆來欽佩朝中那些忠臣良相,非嚷著叫他夫人與我結幹姊妹,他自己要與你爺爺拜把子。雖說無奈,但看到人家一片誠意,盛情難卻,我們就應允了。其實他這個人鏟富濟貧,講道德重仁義。假如你爺爺還能健在,兩家會走的更親近些。”“那又怎樣?”大仁不屑一顧地道。“唉,你這孩子。”奶奶感慨道“壞人莫粘,好人多交。多個朋友多條路啊!就拿西街興隆米棧的劉老板來說,每月交紋銀三兩。一旦上了他們的劃名冊,比上繳皇家國稅都得盡心。你如不交,他們三三兩兩來人賴在你家的營業鋪間不走。一不打,二不罵,死攪蠻纏,弄得你既擋三礙四,又眼見心煩。不如花幾個錢買他個‘好處費’罷了!”中午年飯碗剛一放下,小三妹子就嚷著要糖吃。施夫人一見,氣不打一處來。剛要伸手打過去,便立即縮了回來,是的,哪有大年初一就打罵孩子的?那小三妹子見媽姨動怒,便連忙從衣兜裏掏出那兩個銀元寶,雙手一捧,奉了上去說:“媽姨,這錢也給你替我保管著。我今年八歲了,奶奶叫我去西街肥南小學館念書,交學費買書本筆墨什麼的。以後我要什麼,你替我買行嗎?”說完將小腦袋一歪。這一下,施夫人被弄得哭笑不得,苦笑著臉,接過銀子。這一切,奶奶在一旁看得分明。“是啊,”奶奶道“我們的小三妹子懂得交束修呢。”老人又一想:還是骨肉親,隔層肚皮隔座山嘛!當然,大人不見小人怪。大仁幫著她媽姨將杯盞碗筷撤去,便將桌麵擦淨後,去廚間幫媽姨洗刷鍋碗餐具。大義便從廚房搬來了茶壺和茶碗,大家喝著茶。是的,茶壺裏所衝的舒城曉天小蘭花茶。唯施老太的那把小茶壺的,沏的是柳樹茶。隻見施老太銜著小壺嘴,汲了口茶,乍乍嘴說道:“什麼西湖龍井,黃山猴魁之類的好茶我都不喜歡,就是這春陽下的柳茶才合我口味。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可麻煩了小三妹她媽姨,孫丫頭每年春天柳葉展芽時,就得回她娘家,到莊頭塘邊,摘呀摘的。背回了一大布袋,我先將那青芽輕揉慢搓,看那些葉兒被理弄得出得汗來,便就下鍋幹炕起來,在微火的熱鍋裏,直到那芽兒不潤手,便立即抄上來,放到簸箕裏攤開。大概半個時辰後,那芽兒冷卻了,像幹鍋巴片蕉紮紮的。這時得把這些茶葉裝到洋鐵桶裏。一次性裝是大鐵桶,再用小鐵桶裝一些日常飲用。以後一次次小鐵桶用完了,每每隨之才開大鐵桶。我這柳葉衝出的茶水是青黃色的,喝在嘴裏一股柳汁的清香味兒。初入口苦澀,咽至喉間味甘。它最大的功用是祛火納涼,如小孩子夏天喝了,可以少害癤子呢!”老人一口氣說到這兒,邊又啜了口茶,仿佛在證實那柳茶的滋味兒。大夥都聽得心領神會,而小三妹子卻在用小指甲尖兒剔著牙縫,大概所吃的雞腿而塞了牙。這會兒,她聽奶奶一說完,自己也停下手來。可她卻迫不及待嚷著:“奶奶,你們還像昨晚那樣打麻將吧。”她這麼說是在提醒吧。“喲!”大義急忙道“你叫我們打麻將,那你好從桌角上拿頭子錢?”誰知當大義話一出口,那小三妹子便“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而又豈止聲淚俱下?隻見她一下子撲到大義身前,掄起雙拳,對著大義的胸肚上像擂戰鼓般的,邊捶邊罵:“你是二猴子!二孬子!二癡子!”小禿子一見,便忙上前解圍,那小三妹子回首瞅了二叔一眼,像看陌生人一樣,又繼續捶她二哥來著。小禿子很尷尬,隻得退到一旁。這會兒,隻見施老太起身踱步上前,一把抱過小三妹子:“小公主,你也捶得差不多了。”小三妹子一回身便鑽到奶奶懷裏,“哇!”又大哭起來。施老太從胸前**兜掏出手帕,撫身擦著孫女的眼淚,“好了,我的小祖宗。但願你今天的淚水,就是我們施府今年的財源滾滾而來。”大義一聽,忙上前找茬兒道:“嘿,還哭出財氣來了。你還哭,哭!”“嘿嘿嘿!”小三妹子對著二哥仰起小臉蛋,眯著眼撇撇嘴,反唇相譏“你叫我哭,我偏笑!”奶奶便拍撫著孫女兒“我來講故事給你聽吧。”小三妹子止聲默默地點點頭。一旁的施老板坐在那裏,隻是一個勁兒的微笑著。他可能這麼在想:眼前的情景,就是一幕幕家庭戲中的一個鏡頭吧?而這會兒老人卻說開了:“唉,現如今,孩子總想著什麼吃啊,玩啊!大人們也忙著節啊,年啊!”施老板本想溜達一圈,見母親又要開講了。心想,母親已老了,樹老叉多,人老話多。顛三倒四,沒完沒了。可這時如轉身離去,準會掃她
第10章 施老太遙想當年“三河大捷”(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