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帆拿起引魂香,猶豫了一下,萬一這香真能引鬼怎麼辦?隨即又自嘲一笑,引鬼?別鬧了。
引魂香湊到了酒精燈的火苗上,外焰舔著香頭兒,香頭兒瞬間發黑,隨即亮起紅光,一縷煙氣升了起來。
陸長帆剛要伸手拿玻璃罐子收煙,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溫潤而渾厚,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吸進鼻子裏,感覺是順著食道進入了軀體中。
眼前出現了一個人體的虛影,漸漸變得清晰,當看清這個‘人’時,陸長帆渾身一哆嗦,手指上的力量因顫動而加大,掐斷了手中拿著的香,燃著的香頭兒帶著一截香落在桌麵上,依然燃燒著,煙氣徐徐升起,隨著陸長帆的呼吸,一忽間聚斂,一忽間分散。
眼前的這個‘人’,正是重症監護室二床的那位老幹部,陸長帆記得這位老人的名字,許長征。
這個名字有著其獨特的曆史意義,像陸長帆這個年紀的人,隻要看過一次或是聽過一次,就一定會記住。因為這樣的名字,記錄著一個艱苦的年代,標誌著一個民族的希望,傳承著一種拚死抗爭的精神。
“許老?”陸長帆的聲音幹澀。
許長征臉色灰白,但更為顯眼的是他那頭稀疏而雪白的頭發。
許長征很激動,瞪著灰白的眼珠大聲說道:“我從侵略者的鐵蹄下逃了出來!我從槍林彈雨裏闖了過來!幾十年風風雨雨,到頭來被這些不孝的兒孫丟在病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我們醫院的責任。”陸長帆兩眼發直,隻是機械性地作出回答。
“我知道。”許長征的語氣裏包含著深深的無奈:“你是醫生,救死扶傷是你的天職,現代醫學發達了,已經不能憑你們醫生的經驗來決定病人是死是活,得讓儀器說了算。可那個呼吸機,你就是把它插在皮球上,皮球也能喘氣兒吧?”
陸長帆說道:“呼吸機是現代醫學的必備儀器,可以幫助不能自主呼吸的病患進行正常的生理代謝,極大的降低了非致命性疾病的死亡率……”
許長征擺手,不耐煩地說道:“你別跟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也不想聽。我實話告訴你,你們今天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把我從那副軀殼中折騰了出來,我是聞著香味兒過來的,沒想到你能看見我,正好兒,你替我告訴我那個不孝子,老子走了,他想留著那個軀殼當搖錢樹,那就隨他的便,不過你讓他當心報應!”
“啊……”陸長帆眨了眨眼睛,點頭答道:“好。”
許長征轉身向門外走,漸漸變得透明,隱沒於房門中。
桌麵上的那一小段香燒到了盡頭,冒出最後一縷煙,熄滅了。
“陸主任!”護士長猛然推開化驗室的門:“二床腦電靜止了!”
陸長帆又嚇一哆嗦,很慶幸自己的心髒還算好……腦電靜止就是腦死亡的征兆,如果二十四小時持續靜止,就可以判定為腦死亡。
護士長問道:“搶救嗎?”
“怎麼搶救?開顱啊!”陸長帆心裏突然躥起一股火兒,人已經死了,魂兒都走了,還折騰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