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把錢算給老趙之後,給買家打了電話,當然,老齊不會把旗袍的來路告訴買家,隻說找到一件壓箱底的存貨,主要是做工比較好,尺寸也合適,想讓買家來看看,如果能滿意的話,就拿這件成衣,不滿意再另做。
老齊特意強調這件‘壓箱底’的旗袍是當年自己的師父做的,本來沒想著賣,但買家的婚期緊,怕新做一件趕得太急,匆匆忙忙地會有小瑕疵,唐裝還好說,可旗袍但凡差上一點兒,就會折損很多韻味,一輩子的大事兒,當然要圓滿才好。
買家也欣然同意,下午就趕過來了,女方一見就喜歡,試穿了之後更是愛不釋手,讓男方現去銀行取了錢,當天就把旗袍拿走了。
老齊很高興,晚上請老趙喝了頓酒,然後暈暈乎乎地回家,上了個廁所就睡下了。
這天晚上,老齊做了個夢,夢見一個佝僂著身子,滿頭白發的老者在做旗袍,做的就是那件‘壓箱底’的旗袍。老者做得很仔細,畫線時如仕女描眉,裁剪時似行雲流水,縫紉時好比處子繡絹。
但老齊始終看不到老者的正臉兒,感覺所有的光線都集中在那件旗袍上。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老齊連早飯都沒有吃,蹬著自行車去香燭店買了一堆燒紙,又急匆匆趕往市場。
這樁生意來得古怪,而且那件旗袍的做工極其考究,在老一輩兒人心裏,無論信與不信,對鬼神都存著一份敬意,所以老齊就在三號廳門口把紙錢燒了,念叨著是給‘老仙兒’的辛苦費。
從那以後,隔三差五兒的,老齊的店裏就會多出一件旗袍,從樣式到花色再到做工,無不精美絕倫,老齊的生意也火爆了起來,甚至有兩個女人同時看上一件旗袍,互相抬價,最後出到八千塊!
另外兩家賣唐裝旗袍的,和兩家賣婚紗的都看著眼紅,便也學著老齊那樣兒,買了燒紙在門口兒焚化,念叨著請‘老仙兒’關照。
倒也別說,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慢慢的,旗袍不再總出現在老齊家,另外四家也有了,隻是沒有老齊家的多,但知足者長樂嘛,所有人都開開心心的。
而在門口燒紙的事,剛開始市場管理還說道,甚至進行普法教育,但後來有一天晚上,巡夜的人親眼看見三號廳老齊家的模特自己穿旗袍,當場嚇得犯了心髒病,要不是一同值班兒的人發現得早,這人就過去了。
最戲劇性的是,經過了巡夜人的事之後,市場管理的人買了燒紙在三號廳門口兒焚化了,說年輕不懂事,大人不計小人過,請‘老仙兒’安生發財。
如此,給‘老仙兒’燒紙這事兒,慢慢地成了公開的秘密,沒人再問,更沒人再管。
一年兩年,賣布料的不幹了,因為不管是誰家出旗袍,料子都是從老趙家出。所以賣布料的也搓堆兒買燒紙,請‘老仙兒’照顧,於是門口兒就有了那些印記,那是十年的時間燒出來的,水洗不掉,布擦不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