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去泡茶,顧乘風先跟老大爺客套:“老爺子,您這房子夠大的,跟老伴兒一起住挺寬敞吧?”
老大爺笑著說道:“我自己住,我家那口子前幾年先走了,孩子們得上班,住城裏,周末才回來給我收拾收拾屋子,買買東西。”
“哦。”顧乘風答應,把話往正題上引:“老爺子,您說您又想起一件事兒,什麼事兒?”
老大爺說道:“人老了,說話絮叨,你們別嫌我囉嗦啊……”
老大爺姓羅,地根兒上就是羅家村的人,羅家村有據可查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同治十年。羅老爺子要說的事兒,發生在光緒二十五年春,是羅老爺子的爺爺羅大梗,小時候親眼所見的一件事兒。
那一天太陽老大,村口來了一名中年道士,穿著道袍,背著一口無穗的寶劍,梳著發髻,見人就問村長何在?有人就帶他去找村長,而村長,是羅大梗的大伯。
道士說他叫什麼‘子’,是什麼觀的,因為當時羅大梗才十幾歲,也沒記住,隻記得道士跟大伯說,外麵那條河裏有孽障,定要除掉,否則必要害人!
那個年頭兒,就一個字兒……亂!哪天還不死個把人呐,有冤有屈的多了,所以大伯就讓道士做法,至於答應給什麼酬勞,羅大梗也沒記住,其實就不關心,早跑去跟同村兒的孩子撒尿混泥去了。
那天晚上,好麼影兒的起了北風,初春的夜晚,乍暖還寒,羅大梗跟另一個小夥伴一塊兒,裹著一床破棉被,蹲在河邊兒看道士作法。
那年景,窮人家十幾歲的半大孩子,幹不了重活兒,上不起學堂,加上世道亂,大人也不讓出村兒,好不容易來了個會舞扯的道士,孩子們都拿他當戲看。
道士唱著南腔北調兒的‘胡話’,舞著那把寶劍,孩子們看得高興,大聲的喝彩鼓掌。
但不到一刻鍾,道士突然停住,劍還舉在頭頂上,左手卻捂著胸口,瞪著眼睛盯著河麵,隨後噴出一口血來。這口血直接噴在法壇上,將右邊的蠟燭撲滅了。
道士踉蹌退了幾步,用寶劍拄著地,整個人像耕了一天地似的,兩條腿打晃,撐不住身子,看那樣子隨時都會倒下。
大伯指揮兩個後生去扶道士,還沒等兩個後生靠近,道士又噴出一口血,然後跪在了地上。
道士說了很長一段話,羅大梗記不全,隻記得大概的意思是說衝撞了上尊,祈求寬恕。之後磕了三個頭,掙紮著站起身走了。大伯追上他問怎麼回事,道士隻是擺手,越走越遠。
顧乘風無語,這件往事唯一的用處,就是讓他知道在光緒年間,這隻水鬼就在河裏,但實際上是不是這隻水鬼,也還不好說。因為羅大梗什麼都不記得,道士的道號不記得,道觀名稱也不記得,最後道士說了什麼話也不記得。
羅老爺子起身出去,好一會兒才回來,手裏拿著一個巴掌大的方盒子,坐下後打開,拿出一張發黃的符紙,遞給顧乘風說道:“當年那個道士留給我太叔公一張符,說能保家安宅,後來我太叔公那一支參加抗戰,絕戶了,這張符就傳到我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