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絕頂出岫何論道
“天鸞師妹，天鸞師妹！已是快到早課時辰了，你怎地還沒起床？”翌日清早，少女便在投入窗內的一片晨光熹微中，聽聞門外有急促敲門聲傳來。她即刻睜開朦朧睡眼，斜望見那山頂一片朝霞輝映到房中窗下的木桌上，留下斑斕點點的碎金。如夢如幻般的感覺襲來，她方才憶起自己輾轉拜入道門之中，又已是在這羅浮山上過了一夜的經曆，便是嗬欠連天地伸了個懶腰起身，再伸手扒開窗簾，還若無其事地端詳了片刻桌上銅鏡中自己睡眼惺忪的臉，不由心滿意足。
“天鸞師妹，你這是怎麼搞的？今日可是你頭一次早課，若再不趕緊，可要被妙嬋師尊罰了！”門外叫聲更響，已是聽得天鸞不耐，隻得若無其事朝門外回應，好歹讓這催促聲音暫且停下來。“歆茹師姐，莫要叫了，我這不是已經起了？你若是急了的話便先去，我隨後便到！哎，先別進來，我還未換好衣裳！”她隨口應著，便回轉身走向衣櫥，從其中取出一件鵝黃色道裝短裙；這新入門弟子皆是被安排好弟子房後，便須得換上門中修道服飾，若非被某些師命派往下山，一般換上之後便不會脫下。“切，這身牛鼻子衣服看著便是別扭，比姑奶奶原來的衣裳可差了許多，幹嘛非得換上不可？也罷，在我大計未完之前，便暫且依你們罷了！”她又望了望昨日換下自己的金青裙裳，搖了搖頭，便套上這身短裙，回身望向門前，卻發現門已被那位性急的師姐推開。
“哎？師妹你才穿好？哦，對不住，我剛才急了些，沒聽清你後麵說的那句！”亦是一身鵝黃道裝長裙的歆茹一臉歉意笑著，朝天鸞呐呐說道。她乃是妙嬋長老門下大弟子，年過二十許，便在眾弟子中排位也僅在掌門弟子桓瑾與芷汀之下，卻是資質修為一向平平，故而此次元一****之中也未曾露麵。“反正你現在可是穿好了，那我等你片刻也無妨的！”她卻性子隨和，對於修為疏無造詣之事，也一向不感沮喪，也並未勤加刻苦，反倒成天順其自然。“這怎好意思勞煩歆茹師姐在這等著？反正那早課所講，多半是我早已通曉的術法之理，聽不聽又有何妨呢？師姐你先去便是，我去找廚房吃點早膳！”天鸞仍是不耐她這古道熱腸卻念念叨叨的性子，擺擺手，又兀自整理起自己妝容發飾。
“天鸞師妹你這才是說笑！你在元一****上的戰績我們昨晚便都傳遍了，以你一人之力連敗九大長老的修為境界，早該辟穀，哪用得上吃飯？快些跟我過來，別拖拖拉拉，你修為高強的確不錯，可早課聽了沒準能叫你修為更進一步，來來來，把劍帶上，跟我上試劍峰去！不少師弟師妹都想見見你這個奇才，開個眼界呢！”歆茹布不等她再要推脫，便奪門進屋，把剛梳妝打理好的天鸞一手拉住，便帶出門外去。“歆茹師姐，你可真——哎，罷了罷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也！”天鸞不料她突如其來急切成這般樣子，隻得隨手取下牆上懸掛的練習長劍，任她拉了出去。
“好了師姐，莫要鬧了！從此處還得禦劍去試劍峰，難不成你還要拉著我禦劍不成？你先走吧，我隨後便跟來！”出門之後便是綴霞峰頂，但見這座峰巒乃是盛夏秀麗景色，陽光在這仙峰上絕無炎熱之感，四處佳木繁蔭，碧濤翠雲，幾間弟子居住的房舍掩映在樹林之間，而鬱鬱蔥蔥的樹木環繞周圍，綠蔭交翳，隨處可見；而爭奇鬥豔的斑斕鮮花彤彤豔豔，猶如織錦煙霞，漫山遍野五彩斑斕；還有幾處瀑潭在這山花爛漫之間，瀑布流水恰似飛珠濺玉，落在瀑底水潭光亮青石上，摔碎成千萬點，白霧繚繞，光影煙霞。一旦有陽光透過水霧射入這些瀑潭騰起的白煙當中，便有一道道絢麗彩虹升起，在那如清亮白練之上濺起水晶般透明漣漪，剔透明光，熠熠生輝。昨日應是入夜之後才到這座綴霞峰上，故而天鸞也未曾看清這座峰頂究竟景色如何，現今一看這夏日景色當真美不勝收，又不由得多幾眼顧盼。
“‘節物相催各自新，癡心兒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陰陰正可人’。這綴霞峰因有火性地脈而呈夏日景色，這景色甚好，怎地不在這峰上練劍？倒是可以陶冶性情一番！非得去那什麼試劍峰？”少女禁不住在這景色之中吟誦一番，又轉念想到，低聲嘀咕，“想來那妙嬋長老是何用意？哼，想來這般美好景色留予這藏汙納垢的道門十宗，委實可惜了吧？”天鸞望見那位急性師姐已經迫不及待地禦劍而起，也隨即駕劍跟上，生怕她又催得十萬火急那樣，弄得自己耳根不得寧靜。
“哎，天鸞師妹，你還有這般吟詩作對的雅興啊？還真是文武雙全啊！難怪師尊會這麼器重你呢！”飛在天鸞前頭的歆茹該是方才聽到她念誦詩文，又朝她回頭莞爾一笑。“師姐見笑，師妹我剛才入門，怎會這時就談什麼器不器重？倒是歆茹師姐你已是入門十年許，作為前輩，才該被器重才是！我不過是有幾分天資而已，所謂勤能補拙，若論勤奮，那該不及師姐你這般積極了！”天鸞照舊委婉寒暄一番，心中盡力思索究竟該如何令這位多話的師姐停下口來，而這又弄得韻茹又朝她開口見笑。“師妹當真能說會道啊，一定是博學多才，我哪比得上？沒準日後，還得多請教師妹才是呢！”“師姐過謙！”便在這寒暄之中她們穿過羅浮山繚繞仙光，一路飛到試劍峰上。
“試劍峰這裏可不比綴霞峰，看著就冷的多，但實際上——呃，是創派祖師用仙法在這峰頂設過結界，才讓這看起來冰天雪地的地方暖和起來！哎，天鸞師妹，你可有聽我說完啊？”天鸞早不顧這位師姐的喋喋不休，沒等她話落，便降落在這峰頂之上。這座峰頂是一方寬大平台，周圍遠處還有些稀疏房舍，這座名為玄劍坪的山頂平台占據峰頂大半地方。景色與綴霞峰迥異，因為水性地脈的緣故，這裏卻是冰封雪飄，瓊林玉樹，晶瑩雪花將這整座山頂粉妝玉砌，似是在上鋪上了一層銀毯；山頂便無更多植被，唯有數顆梅樹綴著紅花點點，銀裝素裹，雪舞紛飛；在那寬大平台當中正有一把插入巨劍的冰台，冰台兩旁冰柱參差林立，陽光映照便白亮生光，恰好如同出鞘利劍一般。這座峰頂歸律究長老管轄，通常是給弟子修煉所用，也有律究長老門下弟子與一些普通弟子居住在這周圍。此時冰台兩旁已是站立了不少等候早課的弟子，但此時不如說早課已經開始，已有不少弟子在師長指導之下開始念動法術，或是舞動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