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禪寺矗立於戎闐城西郊,遠見寺院之中紅門黃瓦,亭台樓閣,曲殿回廊,在這西域都城之中極是顯眼;或許因是禪寺位於這凡俗之地,不宜太過收斂,往來寺院亦有些八方香客於寺院裏來往穿行,使得此座禪寺除去氣勢恢宏莊嚴之外,與尋常寺院並無太大區別。寺門上掛有金漆黑底匾額,而門前亦有兩座漢白玉獅,朝往來香客肅目橫眉,不經意一看,便使人生出肅然起敬之感。“喏,大家請看,這就是我平時修煉的地方!”沐月指了指這座禪寺,興衝衝向眾人介紹道。“看著是挺好看,就是裏麵沒什麼好玩的,過會兒見過師父以後我們就先回我家去休息,然後明天我就帶大家去這城裏好玩的地方——你們可看不出吧,我們這城裏啊雖說偏僻,好玩的地方可還不少!”
“哎,那不是師父嗎?怎麼早就出來迎接我們啦?嘿,這老和尚多半是等不及了,待我先過去招呼他過來——師父,師父——”忽而沐月一眼望見一個從寺門中走出身影,隨即朝他揮手,又興高采烈朝他大步跑去。眾人見她走得急,也急忙跟著追上,隻怕沐月興奮過頭,丟下他們便進不得門。天鸞但見從門中走出是一個年老和尚,一臉憨笑咧嘴如彌勒,披著一身金紅袈裟,身形碩壯,豐神迥異,須發如雪,五官圓潤。而沐月那興奮叫喊並未因老和尚注意,他隻是走向那寺門邊一座玉獅,一手輕拍了拍那白淨獅頭,便低聲念了句佛號,笑臉微皺,不住用袈裟在那獅頭之上擦來擦去。
“善哉啊善哉,‘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和尚每日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早上說也晚上也說,達璨他們幾個竟然都把此當成耳邊風了?真是罪過啊,罪過!嘖嘖,這獅尊頭上還殘留塵埃如此之多,真乃對佛祖大大不敬,回頭便要好生叫他們罰抄此句教誨三百遍!”老和尚一麵用袈裟拍打那獅頭上塵垢,一麵自語念叨。“師父又要教訓人了?嗨,你還隻曉得教訓的時候說什麼大不敬,那個什麼‘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叫不叫大不敬?再說,我好像大概記得,達相師兄他們幾個,好像從來都沒打掃過這上麵吧?”沐月走近老和尚身側,嘟起嘴朝他耳邊低聲回語,差點沒交那正全神貫注打掃獅頭的老和尚嚇了一跳。
“這話怎不早說?原來是從未打掃?那這罪過可就大了!哎喲,事已至此,和尚我也沒法幫你們這幫小輩開脫,還是罰你們到佛祖麵前打坐參禪一整天戒齋,看佛祖能不能網開一麵,赦免你們這大不敬——哎,和尚我哪裏大不敬?酒肉穿腸過時,和尚我可是一麵念往生咒一麵超度,阿彌陀佛!”老和尚竟是還未回頭,又無可奈何地拍了拍那獅頭上塵埃,霍然間又猛一回頭,這才醒轉,“嗨,我說是誰膽大包天敢在和尚麵前告狀這麼直接,還當麵指著鼻子說和尚不是,除了你宇文丫頭誰還能有這本事?罷了罷了,和尚便是嘴說你得過,每次都要拜你胡攪蠻纏所賜,頭昏眼花,阿彌陀佛!”
“師父,你得說句公道話,我哪有把你搞得頭昏眼花的?你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從來都是那什麼叫‘慧眼看人’?頭昏眼花,那不可能!這壓根算不上什麼告狀,早先我就跟你提過多次,是你自己一直聽不進去,就是聽進去,過後都給忘了!”沐月不服地搖了搖頭,又指點老和尚看跟隨她來的眾人,“我還以為你今天這麼好心出來給我們接風?結果是來接達相師兄他們的班,真叫我白高興一場!算了算了,被你這老頭擾個興致那就無聊,這是我四位朋友,你看看,一定嚇一跳!”
“哦?嚇一跳?和尚我每天都被你嚇一跳,還怕再被你嚇幾次?”老和尚停下手中拂塵,轉而又擺出笑臉,端詳起眼前三位遠道而來的訪客。“看四位裝束應該是中原人士,可是慕名來本寺進香的?正好本寺近日又新添一尊富樓那尊者,諸多香客在那處上香,各位要去,和尚我這就叫寺裏知客僧——哎,你這丫頭擺手做什麼?和尚還沒介紹完呢!”老和尚似是講得興起,忽然見眼前沐月不停揮手將自己打斷,一臉莫名。“師父,你別念了,我知道你給香客一念這些都能念上半個時辰!這幾位不是來上香的,都是道門弟子——你還記不記的你上次跟我說過想見一見在元一****上連敗九大長老的少女?就是她了!”沐月指指天鸞,天鸞便也笑臉上前,拱手向老和尚施禮。
“大師,晚輩任天鸞有禮!”天鸞向老和尚淡淡莞爾,隨即答道。“任天鸞?哈,果真是你這丫頭!上次和尚我聽玄牝老夥計說你的事我還不信,會從哪來這麼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怪力亂神,還有這天大本領?今日得見,當真是名不虛傳,你這丫頭一看就是資質奇絕,修為頗深,唔,連和尚我都看你修為看不真切,難怪佛道兩門都把你這事傳得個萬人空巷!”老和尚一見這負琴少女,隨即高聲哈哈笑道,滿心歡喜,“你現在拜入羅浮門下?那是可惜得很,要是你那時候來我們雷音佛會,我一準也把你收了去!你要跟沐月這丫頭投緣,叫你們做對師姐妹,那不是成人之美?”
“師父,你有這想法也不跟我先說?早知道你也想收她當弟子,第一次見天鸞的時候我就讓她來佛會了!現在人家都有師門了,這事你說也白說,事後諸葛亮!”沐月聞言先是一喜,見天鸞並未有過多反應,隨後又吐了吐舌頭,“說實在的,我確實跟天鸞妹妹有那種——呃,相見恨晚之感!哎,要是天鸞妹妹你真能來禪宗,那該有多好呢!”
“沐月姐姐心意,天鸞心領,不過我已有師門,委實難以承情!大師此話過獎,弟子當日能勝得九位長老,實在僥幸,也多虧各位長老手下留情,不計弟子擅闖之過,弟子才可得進!”天鸞又微微一笑,再次拱手,“何況大師乃是佛門尊者,想必令姐姐入門已是特例,佛門之中,哪裏又好多出一名女弟子來?”“不算不算,師父收弟子就看資質勤奮,修煉得出來,哪裏管他什麼弟子是男的是女的?當時師父收我,就是看我資質好,將來能大有作為——哎,是不是看到天鸞,師父都偏心了啊?”沐月搖搖頭,又有些不服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