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伶牙俐齒鬥強梁
那一隊隨從浩浩蕩蕩走過戎闐大街,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府衙之前。看來這一路過來聲勢浩大,天鸞隻是坐在那頂肩輿上漫不經心地朝外張望,便看到來往百姓不住朝這隊伍張望,低頭議論紛紛,約莫是探討些有關於都護做些何事之類。但倘若聲音大些,被走過的都護隨從不巧聽到,就會招來狠狠一瞪,隨即路人便住了口,縮到一旁。之後便有百姓在相互提醒些不要多言之類,觀望人群也逐漸走開去,無人再敢於這浩蕩隊伍之前多話。
“真是‘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哈,如此看來,除去這為禍一方的都護,便順理成章,乃是為民除害了!倒讓我見識見識,他那兩手下是何方高人!說來,我亦算是出自魔宗,又到底是何緣由,會讓魔宗弟子,願為這昏庸蛆蟲效力,可真讓姑奶奶好奇得很!”天鸞看那些城中百姓散去,微微冷笑低語,便在肩輿之中暫且入定,再向隨後實施計策,定會難免交手,索性再凝神定法,做些準備。直到聽到肩輿外使者喚到落轎,請宇文小姐出轎,天鸞這才停了凝神,重新作出大咧咧不屑模樣,走出肩輿。
“呃——這糟老頭地方修得好啊,比我家可大多了啊!嘿,姑——本小姐可告訴你們,要是不放了我爹他們,我一定把你們這地方掀個底朝天!”
初嚐學沐月言行舉止,天鸞覺得多有不適,故而說話間多帶了些斷續,更像是隨口胡謅;但這也並未引起那使者懷疑,不定他也是頭一回見這位宇文家大小姐,也自然不會懂得她是什麼脾氣;隻是天鸞擔心被以自己平時姿態容易引人察覺,這才保持模仿沐月言行不變,“嘖嘖,沐月姐姐如此說話,真叫我學得難受!一會兒見了那都護,還要這麼學下去麼?罷了,見機行事!”她心下抱怨一句,又一麵開始琢磨,在遇到都護之後,又該以何種姿態露麵;自然,那時當盡量想法讓他屏退左右,以便自己哪怕是不再以此種不便姿態言語,也不會引人懷疑。
“宇文小姐,都護大人向來都是說話算話,等到見了小姐之後,一定會讓二位家主平安返回!在這之前,還請小姐聽我們安排,隨在下去見過都護大人。”都護使者又向她殷勤一笑,言罷便領著天鸞走進那都護府雕金漆玉裝潢奢華的府門,走進院中。但見這院中樓舍林立,道路盤旋曲折,丫環家丁川流往來,目不暇接;如此富麗堂皇甚至如同一座微縮小城,可見這都護民脂民膏搜刮甚多,百姓隻是因他威勢,敢怒不感言而已。天鸞心下那為民除害之想又再度升起,這般便無了後顧之憂,橫生枝節倒也無妨;但她始終有些按耐不住這人間規矩讓自己諸多費事,但過後想來並不穩妥,故而仍然壓製心中忿忿,等見過那兩修魔者再說。
使者也並未讓更多隨從陪同,隻是隻身領著天鸞穿過外院往裏,去向都護住處。路過丫環家丁也不敢多問,隻是走過都要向他們行禮致意,誰也不敢多猜測都護大人有何用意。而天鸞一路也不住查探少飛一行的氣息,看他們是否有按自己所想行事,其後果真在她與使者穿過一間庭院時,便感到一股氣息傳來,應是出自少飛自身仙靈之氣無疑;儼然他們應當已經來到院中,四處尋覓兩位家主所在;不過身形被隱藏,尋常人也察覺不到,也許是沐月有查探過那兩修魔者所在,便是有意避開內院,不讓他們有所察覺,使得這聲東擊西的計策也進行得天衣無縫。
“看來沐月姐姐也挺有心,那接下來便看我該當如何行事!”天鸞心下暫放,等到使者領著自己來到一座珠玉琉璃雕飾的華麗瓦舍前停下,這時使者見已到了目的地,便拱手向那緊扣大門施禮,大聲道:“都護大人,宇文小姐帶到!”隨之天鸞細聽那大門之中傳來粗狀腳步聲,想是那都護正在其中,欲要上前開門;她穩定好心神,不覺偶然抬眼望向那瓦舍珠玉堆砌的屋頂,見那奢華裝飾豔俗不堪,不由啐了一口哼了一句。“朱樓畫棟,惡賴富麗,實在不堪入目!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但這低聲一哼卻不要緊,那走在她之前的使者隨即回過頭來,狐疑向天鸞問道:
“宇文小姐方才說了什麼?”天鸞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忘形,一時忘了自己身份;於是趕緊糊弄遮掩,幹笑著聳聳肩。“沒啊,沒說什麼大不了的啊!喂,本小姐那個說什麼,要經過你同意才行啊?信不信我跟那個,都護大人告狀?”“不,不!在下隻是問問,問問罷了!小姐請進,都護大人到了!”天鸞再一回頭,便看到眼前大門敞開,露出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那中年滿臉贅肉,一身綢緞絲袍,渾身珠光寶氣。那中年一見天鸞,立時贅肉顫動,眉開眼笑。
“好,很好!美人都到了,你就退下了!告訴府裏下人沒我吩咐不用過來伺候,這裏有邛翰他們兩個就夠了!來,美人進來,我們在這等你多時了!”他急不可耐便招手讓使者退下,使者也一貫知道這都護脾氣,隨即諂笑躬身,轉身便走。都護現在心中歡喜,對天鸞態度還算友好,但天鸞早已料到他如此表現,之後定還有什麼出乎自己意料之事在等著;但將計就計,便順著他意思,走進門內,又怕自己不小心又多說引人注意,她這次暫且不再開口,等到適當時候再說不遲。
但適才那句其實也引起了使者注意,他便是在離開之後,仍舊回頭朝瓦舍看看,百思不解。“宇文小姐今天怎麼神神秘秘的?聽大人說過她的脾氣,應該不拘小節才對啊!哎,算了,一定是因為大人打了宇文家主的主意,才弄得她心情不好;但反正有宇文家主這個把柄,她膽子再大,也不敢怎麼樣!這次把宇文小姐請來,大人還不知道會怎麼打賞我呢!”使者想來,又是對自己主人自信滿滿,便心滿意足離開。自然他所始料未及的是,不久之後,這瓦舍裏便被鬧得天翻地覆。
“哎呀,宇文家小姐,本都可算把你盼來了!來,美人,你請這邊坐!”
都護興致高昂,等天鸞進到瓦舍之中,便親自掩門,請天鸞坐到一張黃花木椅上,隨即搓了搓手,滿臉媚笑,天鸞感到心中一陣惡寒,而眼下情景卻隻能先與這都護虛與委蛇,等待少飛一行傳來訊息。她幹笑著點了點頭,隨即抬眼看到都護身邊還站有兩個黑衣侍衛,這在都護府中卻是從未見過;他們一臉陰鬱慘白,卻似是當眼前空無一物,既無言語也無表情,隻是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天鸞眉頭微蹙,頓時感到有戾煞之氣從他們身上傳來,想來這兩人應當就是那兩名修魔者,都護貼身手下;而果然如她先前所預料那樣,都護將這兩名護衛留在身邊,沒見其他侍衛;再則這偌大都護府,能夠自己對手的,應是也隻有這兩個修魔者無疑;天鸞斜眼冷冷朝他們一瞥,淡淡一笑,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