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靖我鑽進那片土樓(1 / 2)

南靖我鑽進那片土樓

初識

我的家鄉在閩西南的南靖,那裏最著名的便是土樓。

雖然是生活在這個號稱“土樓之鄉”的地方,但是我卻直到大學畢業才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土樓,說起來讓人慚愧,似乎我是枉做了二十年客家的子民。

那是1989年的秋天,衰老的汽車在山路上盤旋,發出一陣哮喘般的聲音,秋風蕭瑟,崎嶇的公路上吹滿落葉,這種景象頗為契合我當時的心境。汽車不知拐過了幾道彎,爬上了一個坡嶺,突然我從車窗裏看到山坳裏有一座土樓,不,兩座、三座——我看到了三座土樓寂靜地聳立在山穀裏,圓圓的屋頂、斑駁的牆體,那恢宏的氣勢、古拙的形態,像一支凝固的樂曲,一下子震撼了少不更事的我。

其實我這一次所看到的土樓,隻不過是閩西南鄉村一個至今毫無名氣的土樓群。閩西南崇山峻嶺蜿蜒百裏,一片莽莽蒼蒼,山坳裏、溪流邊、竹林下,各式各樣的土樓星羅棋布。根據官方的統計,永定縣有兩萬多座,南靖縣有一萬五千多座,而平和、漳浦、詔安、華安等縣,也各自有千座有餘。猶如現實一樣,出名走紅的總是少數,土樓裏聲名遠揚、名動天下的,說來說去,也就是南靖的田螺坑土樓群、和貴樓,永定的振成樓、承啟樓、初溪土樓群,還有華安的二宜樓、平和的繩武樓這麼幾處。雖然在後來的歲月裏,我曾無數次造訪這些土樓,也曾經驚歎於它們的雄奇、精美和大氣,但我顯然無法忘記第一次看到土樓的情形,那種驚喜與激動,好像初戀,在我記憶裏留下了最深的烙印。

靈魂的接觸

一切都是注定,我與土樓最深的淵源在南靖的書洋鄉。當年我在這裏的一所中學裏教書,一到周末便呼朋喚友,不到一年就幾乎走遍了書洋鄉每一個土樓村寨,第二年便開始去鄰近的永定、平和、湖坑、蘆溪,這些充滿客家風情的小鎮,幾乎每一座土樓都讓我流連不已。不久,我寫起了以土樓鄉村為故事背景的小說,兩年後獲得冰心老人的題簽結集出版,可是我總覺得我的筆僅僅接觸到土樓的外表,尚未深入到土樓內在的靈魂,因為土樓是一個生生不息的文化圈,如此博大精深,一個人很難廓清它的全貌。

因為,土樓並不僅僅是一種民居,它與閩西南客家人和閩南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密不可分。在土樓裏安居樂業的子民們,他們日常的生活裏洋溢著豐富的人文氣息,使幹硬的土牆變得有了人情味;對他們來說,土樓已不僅僅是一個遮風擋雨的場所,而是一片精神的家園、一個靈魂的象征和一種文化的代表。

據說,閩西南土樓如今之所以聲名遠播,一定程度上要歸功於國外軍事衛星的功勞。那些人在衛星照片上看到土樓,猶如核反應堆一樣神秘,不由一陣驚慌,那可是漫山遍野的一座座啊;可是當中國改革開放打開了國門,他們來到了這裏旅遊考察,方才恍然大悟:那“隱匿的核力量”,原來不過是普通的山村民居罷了。

閩西南鄉村的土樓主要是圓形與方形,另外還有橢圓形、弧形以及無圍龍式、加圍龍式等多種形狀,千姿百態。每一座土樓都有一個名字,大都取自族譜裏的祖訓。登上石門檻,走過樓門廳,麵前便是寬闊的天井,天井中間有一口水井。樓門廳對麵是祖堂,這裏是土樓祭祀、婚喪、議事的地方,顯示了濃厚的家族血緣色彩。所有的土樓,一樓都是灶間,是每家每戶作飯、用膳和會客的地方;二層則是禾倉,放置穀物和各種農具雜物;三樓以上才是臥室,也隻有從三樓開始,才對外開一孔小窗。所有的房間形狀相同,大小相等,由一條暢通無阻的走廊把它們緊緊地連成一個整齊的圓環,或者一個巨大的“口”字。這些土樓最早的建於唐代,但現存最多的還是清康熙年間至20世紀70年代所建的。土樓的建築過程中有一個很為外人津津樂道的地方,便是它的建築材料紅壤土中加入了紅糖、蛋清和煮熟的糯米飯,據說這是客家人的獨創方法——為的是進一步加強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