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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她就經常摔倒。
因為患有先天眼疾,她從兩歲起就要戴眼鏡。她沒有感知過不戴眼鏡的感覺,因為那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與生俱來的一部分。五歲那年夏天,她在外婆睡午覺的時候抱著大黃貓往房子外麵的核桃林跑,從蘇式老樓的水泥樓梯上重重地摔下去。大黃貓撕扯的尖利叫聲,和她眼前瞬間的黑暗和麻木。玻璃眼鏡片碎了一地,碎片紮進眼睛四周。她在恍惚中看到滿眼的紅色,卻沒有痛。
從此她不被允許出門。外婆家的每一方空氣,便是她那些年歲的全部記憶。外婆是典型的不加修飾的農村婦女。即使在多年前外公因工作調動舉家遷住北京並住進很不錯的機關大院,她依舊每日著藍印花布斜襟盤扣小褂,盤頭。每當外婆做飯的時候,她都喜歡抱了大黃貓坐在廚房門口,看。她喜歡外婆背影裏時而閃亮的那隻微微顫動的銀簪子,外婆告訴她,那是外公送給她的信物。
她於是跑去鬧外公要簪子,而外公說,他不記得送給過外婆一根簪子了。
外公,那你還記得流生嗎?
流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