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相扣的地方傳來一陣溫熱,是他的另一隻手覆了上去。
熱淚從眼角劃落。這已經不知道是安樂今天第多少次淚盈滿眶了,但卻是她第一次感到不那麼酸澀,甚至,靜靜淌出的淚水中似乎都帶上了一絲安穩,好像,千萬種彼此交纏錯亂的心緒都有了依托,各自靜候著被時間梳理向同一個出口。
第二天天氣很好,陽光遍灑滿屋,相互依偎的兩人依舊睡在一片香甜中。
約莫一個小時後,夏至第一次比安樂先醒過來,目光不自覺地被肩旁那一張微仰著的恬靜睡顏吸引。
不知何時摟上安樂腰身的手臂漸漸收緊,感受到懷中溫軟真實的觸感,他這才敢肯定,這不是夢。
長長地吐納兩口氣,他穩了穩心神,準備再次凝神睡去。
這幾天他把自己實在折騰得夠慘。軟香在懷,此時睡眠無疑成為了他最好的恢複精力的方式。
懷中的人卻輕緩地嚶嚀了一聲,似是醒轉的前奏,拉長的音腔牽動了他心髒某處的柔軟,與火熱。
安樂是被夏至糾纏到底無處可躲的吻給弄得快要窒息而猛然轉醒的。
她酸腫的雙眼勉強撐開一道縫,吃力地看著眼前放大了的容顏,熟悉,溫暖,安然,她索性再次閉上眼,讓還未完全清醒便被弄得一團漿糊的神智也跟著繼續沉睡,隻剩雙唇本能地迎合著,與那人盡情地纏綿繾綣。
“樂樂,樂樂……”
唇瓣交疊處,不時傳出他動情的溫聲呢喃。
兩人似乎把親吻當成一種難以挑戰的高難度遊戲,全神貫注且專心致誌,唇舌間彼此追逐,交纏,樂此不疲。
跨越了一千七百多個日夜,還有什麼能比相擁著親吻更能填補彼此心中缺失的那塊空白?
“夏至。”
唇舌短暫相分的間隙,安樂的手撫上他的臉,目光在他眉眼間流連忘返,喉間輾轉而出的兩個字她喚得無盡的溫情綿軟。
本是與她並肩而躺的人聞聲卻突然撐起整個上半身翻身壓著她,驟然縮小的瞳孔裏滿是驚惶。
而後,驚惶慢慢淡去,他原本溫潤如水的雙眸裏燃起一抹不容忽視的怒火。
落下的吻不再柔情纏綿,而是蜻蜓點水般盲目而急切,仿若尋不到方向的枯蝶撲棱著翅膀四處衝撞。
唇,臉頰,鼻,眼,下頜,再回到唇。
這一連串的親吻若是在平時,夏至必然會傾盡所有深情柔意,吻得安樂七葷八素,但現下,他卻隻是急切火熱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似在反複確認著什麼。
安樂終於完全醒過神來,心酸,慌亂,疼惜,自責,還有溫暖,一時間各種感覺湧上心頭。
她知道夏至眼裏的怒火想表達什麼,更知道他如雨點般落下的細密的吻在表達什麼。
“我在,夏至。”她環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語,不斷安撫:“我在。”
這是一個守了她十五年卻仍舊還時刻擔心著會失去她的男人,而她能做的,隻是不停地告訴他,我還在。
夏至漸漸平複下來,偏頭埋進她肩側的軟枕裏。他趴在她身上,貼合得最為緊密的胸口處一同起伏著。
這一刻,連呼吸都要彼此鑲嵌才算完整。
“那時候,最怕的,就是每次醒來後都會突然想起你已不在我身邊。”良久,安樂的頸邊傳來枕頭蔓延開的熱感。
夏至的聲音甕然含糊不清,但他字裏行間的意思她卻分毫不差地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種連想欺騙自己都不能辦到的無力感。
因為曾經深諳其苦,所以更能領會他的不安。
“我知道。”她的唇邊散開一抹淺笑,然後她說:“我也是。”
手中環著的身體頓時微僵,安樂輕撫著他的背讓他放鬆,說:“所以我很期待以後咱們一睜開眼就能看見彼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