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賢黯然離開了定海,回到了寧波城,剛入城就被衙役引到府衙,麵見寧波同知朱之葵。張敬賢把去任思齊的意思向朱之葵訴說了一遍。
“這,這姓任的竟如此大膽?”朱之葵大怒之餘,隨之而來的卻是膽戰心驚。
若任思齊真的悍然攻打寧波,那麼紙裏就再也包不住火,肯定會惹得朝廷震動。江北的土地大半已經丟失,富裕的江南一帶是南明朝廷最後的儀仗,若是江南生亂,後果不堪設想。
而自己作為寧波同知,在知府出缺的情況下,自己就是最高長官,守土有責,若寧波被任思齊攻下,等待自己的隻有被免職抄斬。
“張兄,你是鄞縣世家,有和那任將軍關係匪淺,就沒勸說他罷兵嗎?”朱之葵幾步走到張敬賢麵前,急切的問道。
“府尊大人,小女是和任思齊曾有過婚約,可是已經解除了,這件事鄞縣盡人皆知。”張敬賢連忙撇清自己。
“張兄誤會了,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朱之葵擺手道,“我是說,在鄞縣,你可能是和任將軍關係最深的人,想必知道他的真實意圖,他是真的要出兵寧波,還隻是虛言恐嚇?”
“這......”張敬賢遲疑了一下,“稟府尊,這個我真拿不定。我見任思齊時,他說的是信誓旦旦,口說一定要發兵寧波,給那些世家一點顏色看看。”
“哦,這樣啊!”朱之葵神色平靜了下來,轉身坐回了座椅。
“張兄你辛苦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孔大人你怎麼看?”朱之葵神色輕鬆的問一旁的通判孔聞語。
孔聞語笑道:“府尊大人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又何必再考校下官。不過依下官看來,解鈴還需係鈴人,既然麻煩是那些世家們惹出來的,就讓他們自己去頭疼吧!”
“從張敬賢的話中看出,任思齊隻是不忿世家們勾結王之仁攻打岑港,才悍然出兵。而任思齊本人雖然跋扈,卻並沒有造反的心思,他也許會真的兵臨寧波,但絕不會攻城。”
朱之葵哈哈大笑:“孔大人深知我心啊。這樣吧,你去楊家一趟,嚴厲警告他們,讓他們把自己惹出的禍事解決掉,把自己的屁股搽幹淨。否者,我會上書朝廷,把事情的本末都告知朝廷,到那時就別怪我不講情麵!”
“是,下官這就去。這些世家們鬧得太不像話了,把持地方,走私通倭,包攬訴訟,完全不把官府放在眼裏。該給他們一個教訓了!”孔聞語興致盎然的道。
楊家屠家,哪一家都有進士舉人,都有人在朝為官。平日裏就連朱之葵也不願意輕易得罪他們。可是這些人鬧得太不像話,從來不把寧波府放在眼裏。
出海利潤之大,盡人皆知,這些人把持著海貿,每家每年都有數十萬兩銀子的進項,卻從不肯和朱之葵等人分潤一二。現在終於有個整治他們的機會,朱之葵和孔聞語自然不願放過。
再說張敬賢,出了府衙以後,立刻被早就等在府衙外的楊家仆人攔住,把他引到了楊府。楊秉鼐屠獻宸等人早等在那裏,等著張敬賢的回信。
張敬賢也不贅言,把任思齊的回話說了一遍,也不理眾人的挽留,當即告辭而去。他現在再也不願攪合此事,決定以後不管以後誰出來懇求,也絕不再參與此事。任思齊和楊家屠家那些人各懷算計,都他娘的不是好東西。若是參與過甚,張敬賢害怕會牽連到自己身上。現在他突然對楊秉鼐和自己的聯姻也懷疑了起來。
張敬賢回到府中,還未坐定,就見夫人又哭哭啼啼的出現在他麵前。
“老爺啊,你總算回來了!”
“又怎麼了?”張敬賢疲憊不堪的問道。
“老爺啊,蒹葭,蒹葭她一大早就不見了。”夫人哭泣道。
“什麼?她去哪裏了,留沒留下話來?”張敬賢一下子跳了起來。
“留下了一封信,說她,說她要去定海,讓任思齊罷兵。”夫人把一張紙遞到張敬賢麵前,痛哭了起來:“任思齊在定海造反,外麵兵荒馬亂,她,她一個弱女子,要是出個三長兩短的,讓我可怎麼活啊!”
張敬賢伸出顫抖的手,接過了信紙,仔細看去,就見上麵寫下幾行娟秀的字跡,正是張蒹葭的筆跡。
“父母大人在上,請贖女兒不孝,不辭而別。任思齊悍然舉兵,攻占定海,此乃大逆不道之舉。女兒雖然與思齊沒了婚約,卻不願他入歧途,做了亂臣賊子。故前往定海,勸說思齊罷兵。鄞縣定海數十裏水程,女兒數日便回,父母大人勿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