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慧每每聽到賀逸錢提到張氏,便不願理會,不想多言。但他忽而轉了話題,提到杜山寨這件大事,則讓她不得不轉過頭來認真聽。
“連鏡明日便到高昌,順利的話,後日午前即動身出並州,後日傍晚時分經過杜山。”賀逸錢低頭教著二妞玩陀螺,輕聲對蘇文慧道:“明晚趁夜色,我便要先帶三百人先上山埋伏。”
蘇文慧連忙站起身,走了過來:“你們都準備好了?”
賀逸錢微微扭頭看她,雙眸深幽的輕點了點。
次日一早,賀逸錢便與蘇文慧一道,給聚福樓送山莓醬與鹵味,而今日,正是鄭六爺與韓子墨約好,過來酒樓結算壽宴餘款的日子,韓子墨必會在雅間擺下一桌上等席麵,請他吃酒。
李掌櫃見著他們進來,即刻放下手頭的帳,迎向蘇文慧:“蘇大娘子您今日親自過來?”餘光倒是有瞥到賀逸錢,隻是他頭上以青布巾定發,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土褐色箭袖,外纏靛青色布腰帶,膝下露出同色的束腳褲子,底下是雙白色土布襪子,靸著雙靛青色千層底土布鞋,一身平民裝扮,李掌櫃第一眼看去並不在意,隻當是隨蘇文慧過來幫忙送貨的親戚,但多看兩眼,隻覺這一身土布衣穿在他身上,卻顯得修長筆挺,舉止間更透著沉穩威儀。
李掌櫃心底大讚,輕聲的問蘇文慧:“這位是……”
“這是我家當家的。”蘇文慧笑著介紹道,李掌櫃一怔,刹那恢複平靜,拱手與他見禮:“賀爺。”
“不敢當,李掌櫃有禮。”賀逸錢大大方方回了禮:“今日冉三叔他們事多走不開,我正好剛回來不久,閑來無事,就與她一道,認了地方,往後也能幫上他們。”
“不打緊的,往後你們那若是忙,隻需提前過來說聲,我讓夥計過去領也成啊。”李掌櫃客套道,招呼了兩個跑堂的,過去搬下車上的貨物。
蘇文慧笑著回道:“他閑著也是閑著,出來走動走動也好。”
賀逸錢出去給兩跑堂的搭把手,一道把東西搬下車。
等到賀逸錢再次回到大堂,蘇文慧便對李掌櫃道:“李掌櫃,今兒我們想在這用午飯,可否幫我們安排個小包間。”
“當然可以,樓上請。”李掌櫃恭敬的請他們上樓,蘇文慧如今也算是韓家酒樓的股東之一:“東家也在樓上與鄭家六爺吃酒呢。”
蘇文慧便帶著賀逸錢上了二樓,李掌櫃在他們進入雅間,點了菜後,到隔避知會了韓子墨,韓子墨則讓鄭六爺稍等,他早就想會會賀逸錢了,今日他既來了,哪有不見的道理。
他剛入雅間,蘇文慧便起身,與他見了禮:“韓公子。”但韓子墨的目光,此時卻是定在站在蘇文慧身邊的賀逸錢身上,乍看下賀逸錢是寒門市井裝扮,卻長得鼻直唇薄,眸若寒星,身形高挑挺拔的站立著,沒有半絲市井的卑微感,倒象個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發號施令的人物,尤其那雙眸子,明明無波無瀾,卻似乎凝怒含威,讓他有一絲怯意。
賀逸錢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韓子墨,見他一頭烏頭攏在頭頂,以嵌玉紫金冠定發,一身月白色銀絲散花繭綢寬袖,纏著玉寬帶,束著墨綠長穗絲絛玉佩,手執山水折扇,麵若施粉,眸比桃花,還真不像是個精打細算的商賈,倒像是個流連月下,口吟花間,不知人間冷暖的風流才子,尤其那雙眼,似笑非笑,眼角含春,看著就讓賀逸錢覺得心裏不舒服。
突然,賀逸錢的袖子被蘇文慧輕拉了一下,這才讓他回過神來,也禮貌的施了一禮:“韓公子有禮。”
韓子墨立即收了折扇,回了半禮,請兩位入座:“兩位先慢用,在下正好有一筆合作生意正在談,一會兒打發了便過來作陪。”淺笑著看了蘇文慧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賀逸錢眯了眼,眸子更加幽深。
蘇文慧低眸一想,此時來的是鄭六爺,能談什麼生意?
“他可是也想與你合作香膩子營生?”蘇文慧展眉問道,韓子墨轉過身來,微歎一口氣:“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大生意,讓他入一份子,利又薄了,而且他非生意人,隻怕非成事之人,可他又是知州大人的侄子,不讓他入這份子,又怕對商號沒有好處。”
原來,鄭六爺是拿著壽宴餘下的三百兩,又從鄭知州給他的兩千兩中,先截下七百兩來,湊足一千兩銀子,想與韓子墨合作香膩子的生意,有盈利則五五分帳。而韓子墨也不傻,這生意很明顯是可以除蘇文慧外,他一家獨賺的,這樣就被人分去了一半盈頭,他哪裏會樂意,且這位鄭家六爺不過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子,並非一是個正經生意的人,做這種人的買賣有利可圖,可與他合作,卻是沒有半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