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哭,讓人,聽見,我,沒事,真沒事……”
女人:“我不信,你別騙我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娘倆可咋辦哪……”
一個女孩子也嗚咽起來:“爸,求你了,請個假,出去看看病吧,我害怕……”
魯鵬:“春平,你,說啥呢,爸沒事,別哭,啊,爸……真的……沒事……”
魯鵬突然哽咽了一下。
李斌良看看趙民和小馬,是兩張動情的麵孔,他知道,自己也一定跟他們是同樣的表情。他努力平靜了一下,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
裏邊一陣壓抑的忙亂聲,片刻後,女人的聲音傳出來。
“請……請進!”
李斌良慢慢推開門,走進去,一眼看到魯鵬歪在床上,臉色很是難看,一個瘦瘦的、有些憔悴的中年女人在照看他,魯鵬身旁,守著一個十七八歲、棕色麵龐的少女。魯鵬看到李斌良,掙紮著坐起來:“李局,快坐。啊,這是,我愛人,孫麗,這是,我女兒,魯春平。孫麗,這是,李局長,春平,叫,李叔叔。”
女孩兒:“李叔叔好。”
李斌良:“你好。”
魯鵬妻子:“李局長,快請坐……”
魯鵬妻子說著扭過頭,擦了一把眼睛,然後麻搭著眼皮給李斌良讓座。
李斌良:“別忙了,我不坐,你們快坐下,我沒什麼事,聽說你們來了,來看一眼。我調來這麼長時間,一直沒去看你們一趟,對不起了!”
“李局長,這咋說的,你們我還不知道嗎,沒黑沒白地忙,啥時累死啥時拉倒……”
魯鵬突然地:“孫麗!”
魯妻住口,歉意地:“啊,李局,對不起,我們老魯說了,你對他可好了,他沒想到會碰上你這樣的好局長,他說了,在你手下,就是累死心裏也痛快……”
又是死。但是,這回沒等魯鵬開口,女兒在旁邊抗議了:“媽,你怎麼了,老是說這個字!”
魯妻聽著,想要辯解,可是,嘴剛一張,卻突然掉過頭,肩頭顫抖起來。
李斌良心裏有些發酸:“嫂子,別哭,有什麼話跟我說,是不是為魯局擔心?”
魯鵬:“李局,你別,聽她的……”
“老魯,你就讓我說幾句吧!”魯妻掉過頭,滿眼淚水地看著李斌良:“李局,你看不出來嗎?俺們老魯成啥樣子了?對,你知道他為什麼這些天總住在辦公室,不回家嗎?我家是五樓,他要上去,得歇五次,所以,才住到辦公室……”
魯妻一下嗚咽起來,說不下去了。
女兒更是感情衝動,突然摟著魯鵬嗚嗚地痛哭起來。
李斌良在痛苦中,一種深深的自責從心頭生出,他雖然察覺到魯鵬的身體很成問題,但是,每看到那高大魁梧的身坯,心裏就安定了些,覺得他還能撐得住,沒想到,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李斌良,你還是局長嗎?你身邊的同誌病成這個樣子,你還沒察覺,你呀……
魯鵬發怒了:“你們……哭什麼,我……還沒死……”
因為怒氣上升,魯鵬憋悶得喘不出氣來,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魯妻和女兒這才住口,急忙給他撫摸著胸口。
女兒:“爸,爸,你沒事吧?”
魯鵬慢慢緩過來:“沒……沒事。”
妻子和女兒忍不住又嗚咽起來。
李斌良深深地感覺到,魯鵬病情非常嚴重,不行,絕不能再等了。
“嫂子,魯局到底什麼病啊?”
“他……病多了,你別看他五大三粗的,可內裏早完了,腎炎,腎小球腎炎,心衰,痛風,糖尿病,上不來氣兒……對,你知道這袋子裏是什麼嗎?你們看。”
魯妻突然從魯鵬的辦公桌櫃門裏扯出一個編織袋。
它正是魯鵬離開魯山時帶回的。
魯妻把它打開,裏邊全是各種各樣的藥品。
魯妻不再說話,捂著嘴抽泣起來。
魯鵬因為身體不便,想攔也攔不住,隻能轉向李斌良:“李局,你,別聽,她的,沒那麼,嚴重,我能,堅持。”
李斌良:“魯局,你別說話了,先歇一會兒。閨女,照看好爸爸。大嫂,你出來一下!”
李斌良示意魯妻跟他出去,魯鵬急忙地:“李局,你跟她,說啥呀……孫麗,管住,你的嘴!”
魯妻跟著李斌良走出專案組的辦公室,剛關上門,一下子就捂著嘴嗚咽起來。
李斌良:“嫂子,別哭,咱們想個辦法,一定給老魯治好病。”
魯妻:“可是,誰能拗過他呀,我擔心,已經晚了,晚了。”
李斌良的心忽悠一下向下沉去,他覺得渾身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