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馬北講給孩子聽的。然後孩子講給了謝門聽。謝門其實見過那隻狼,金色亮亮的毛,不是那種草黃色,這種毛色不多見,而且肩部的長硬狼毫密布在細絨毛之中像披風一樣,讓這頭狼顯得更雄壯。東邊草場的老李一直說這隻狼是逆季而生,當初在冬天時孩子們在狼窩裏發現這隻小狼(狼都是在食物和氣溫適宜的時候開始生育),帶回家被牧民們狠狠的罵了一頓之後就偷偷的送到李叔那裏求他代為飼養。直到春天,這隻小狼還是跑掉了。老李堅信這隻狼就是當初那隻小狼。
老李不養羊,他是鐵匠,所以沒有一般牧民那種恨狼的心,喝點酒之後他和大家比劃著那隻頭狼的身量,說有小牛犢子那麼高了,手上下調整著想象中的高度就像是在比劃著兒子半大小子時的個頭。他說那狼跑在草原時上就像草尖上閃過的……
“金色的光芒?”
“對,一道光”
馬北和合牛木他們回來以後,說這次不是那群狼搗亂,他們抓到一窩小野豬,個丁個的花狸棒兒,雖然髒兮兮的小臉,但是依然掩蓋不住的調皮。但是他們沒說大野豬群去哪了。
妮可。羅賓在燈光下繼續翻看著收集來的資料,一縷隨意收到耳後的長發重新垂到紙麵,順勢擋住嘴唇,燈光下滑映在嘴角的光點若影若現。
她傾向於這裏就是逃城的理由是:
1,傳說和諧音的名字。
2,邊界附近不遠的地方有個貿易型城市---哥蘭。在史文中曾經有過記載的六座逃城的名字是基低斯、示劍、希伯倫、比悉、拉末、哥蘭,後人有沿用前人名稱的習慣和傳統。
3,在桃城和哥蘭之間曾經有過一個已經消逝的小城過去是叫比悉,如果桃城不叫逃城,而是取名字在基低斯、示劍、希伯倫、拉末中任何一個,那將是更完美的巧合。
“我想問的不是為什麼這裏是逃城,名字沒什麼奇怪的,在我們的傳說中,三千年曆史中好像也隻有一個城市沒改過名字。”----邯鄲,上古時的始祖女媧,在邯鄲古中皇山上摶土造人,煉石補天。她的神力賦予了這些泥人生命。
“如果能證明這裏是逃城,相關的線索有希望驗證“萬宗同源的理論”,我的導師曾經非常執著的用一生去證明中土文化的起源最早期性,但是我當時曾經的論文比較支持中土文化有另三種交彙融合的成分,腓尼基那類航海者在中土登陸、更早期的西域之路(就是和後來的絲綢之路重合的路線)、西南經過埃及、印度、雲南、四川的金沙長江路線進入的人。這三類和中原本土人最後融合成現在的樣子。”
“你打贏你的老師了嗎?”
“什麼贏不贏的,打贏自己的老師有什麼意義,人終歸於塵土。”
“他走了?”
“有女學生投訴他輕薄,校方徹查,找了其他人作證,還沒有定論時,導師從教學樓上跳了下去。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事後大家覺得也許很多事情真的是陰差陽錯的誤會,那時戲劇係的學生這樣定義悲劇:什麼是悲劇?壞人害死好人還算不上悲劇,真正洞徹心扉的悲劇是無心的人害死無心的人。”她的聲音越說越小,目光遊離於窗外深邃的夜空。謝門沒有再問,他開始有點擔心問出妮可真正來桃城的原因,而這個原因正是她不想說的。
“我是作證的人之一,當然現在想想,搭一搭肩膀、拍拍頭這些動作其實有點像父親對女兒的感覺。他沒有對我做超越底線的事情,他隻是喜歡和大家爭辯中土文化的起源最早期性,就像各個宗教中總是有人指責對方教派的缺陷和根源性問題一樣,任何與之相悖的趨向他都不讚成,甚至可以用博士答辯來阻止,我們的青春在校園中消耗不起,但是我們又想趁著年輕堅持自己的想法,現在導師人不在了,博士的頭銜已經變了味道,當你得到了,卻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樣子。”妮可。羅賓強迫著自己能抬起頭直視謝門。
“如果能證明萬宗同源,天下人、各派都源出同宗,大家持守的都是相同的天道,那就不用分什麼你我、爭什麼先後,其實大家隻不過信仰的方式不同而已,但所信仰的出自同一天道,你孝順父母的方式可能是寄錢回家,二哥孝順父母的方式是給老人生一個孫子,延續香火,三妹孝順爹媽的方式是有了出息嫁給了高官,讓父母有驕傲的談資,光宗耀祖。都是孝順,隻是方式不同,不用狹隘的去分去比。”
“有進展嗎?”謝門小心的轉移著話題,希望能調一個方向,如履薄冰的繞過水坑,也順便抹去在他腦海中可以想象的背影,那個背影勉強撐起紅墨綠相間的虹傘和在寥寥雨雪中。妮可。羅賓將手收在衣兜裏,離開校園時映在清白的路燈下,逐漸消失在一行濕雪腳印盡頭那孤獨、纖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