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對鏡貼花黃總是需要一些功夫的,石清妍仔仔細細地擦幹淨身子,又將紗巾大氅披裹上去。
楚律瞧見石清妍打扮好了,才開了門,原以為石清妍收拾的功夫楚徊已經來了,沒想到門外就何必問、西院猛士、祈年、沉水站著。
“這麼大會子功夫,老四還沒來?”楚律對楚徊的速度表示不屑。
“沒多大會子呀,王爺、王妃才進去不到半個時辰。”沉水接著說道,因楚徊要過來,也是一副憂心忡忡模樣。
蘊庭猛士咳嗽一聲,心說沉水被石清妍慣壞了,竟會這麼多嘴多舌,這得叫楚律記恨上了。
賢內助149
沉水這話說下去,石清妍、楚律都尷尬了,這二人**的,還當一夜過去了,沒想到才這麼大會子功夫。
石清妍暗道不是楚律憋急了,就是那去勢藥當真有用。
楚律瞪了沉水一眼,“走,去大門口等著老四去。”說著,卻向後門走去。
“哎,王爺,你不走正門?”何必問疑惑了,心裏也跟石清妍一般,心想皇帝若來了,就必定會先叫人來盯著,楚律從哪個門走不是走。
“清妍,記著,我是賣糕的,若是我有個萬一,益陽府、賢淑他們就全靠你了。”楚律沉重地叮囑道,便決然地放棄自己王爺的身份,以一種近乎猥瑣的懦弱背影拱肩縮背地向後門走去。
石清妍一噎,暗道這算是什麼事。
“知己,看來你想改嫁也不行了。”何必問搖了搖頭,有心開了句玩笑,暗道石清妍當真是情字當頭,那麼一個粗糙的漢子也虧得她能下得了口,想著,便領著石清妍向廿年春正樓去,待一行人走到正樓裏,就見樓下何老太爺、三四位何家老爺以及見過的何必提都等在樓裏。
“祖父、伯父、父親、叔父們。”何必問喚道。
石清妍跟著何必問一一喊眾人伯父、叔叔,特特將何必問的父親打量了一下,結果,壓根瞧不出養出一個第一才子的人跟其他兄弟有啥不同。
何老太爺應了,隨即笑道:“走,去外頭放煙花迎駕去。”
“哎。”石清妍見何家人都過來了,就知道何家不甚在意那些規矩禮節,這元宵節也不似旁人家留在家中度過,隨著何家人走到廿年春樓前,果然瞧見何家下人準備好了上等煙花燃放,周圍的人仿佛知道何家人要放煙花,便紛紛在樓前站著等著看。
石清妍一邊想著何家人果然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拿了好煙花到這外頭來放,一邊看向圍觀的人群,瞧見楚律袖手縮脖子地站在人堆裏,暗道楚徊沒叫人看著他?
嗖得一聲後,就見火樹銀花綻放在天穹,因驚歎,方才還喧嘩熱鬧的廿年春樓前忽地安靜了。
各色煙花不住地燃放,石清妍站在何家人後頭,因個子矮小被擋住了,就從人縫裏去看楚律,冷不丁地向楚律身邊瞥去,心裏一咯噔,隻瞧見楚徊裹著一身華麗的狐裘麵無表情地領著王鏘、樓朝日等人站在楚律身邊。
心裏一緊,待煙花稍稍停歇之時,石清妍瞧見楚徊那張陰冷的臉,不禁暗罵楚律自投羅網來了京城,忽地瞧見又有人在楚徊的耳邊說了什麼話,然後王鏘、樓朝日等人開道,楚徊就領著人穿過人群,瞬也不瞬地經過楚律麵前,向大街那頭去了。
石清妍一顆心放了下來,卻放得不安穩:“皇帝他這是做什麼呢?”竟然會不抓楚律?這是在大街上給楚律麵子?
“沒看見王爺吧。”何必問接口道,心道假設楚徊並不是為楚律來的,那這會子楚律裹著厚重的棉襖,棉襖上又有餿味,楚徊一身昂貴狐裘,眼睛又有毛病,他怎麼會認出楚律來?至於王鏘、樓朝日等人,這幾個小心翼翼護著皇帝,誰知道身邊站著的那位是抓住了就能讓他們升官發財的錦王爺。
“那皇帝幹嘛去的?冷著一張臉,大過節的也不在宮裏過?”石清妍心說今年宮裏沒設宴,但皇帝也該陪著薑氏、聞氏才對。
“我瞧著,去的方向是接頭拐角處的酒樓。”何必提向人堆裏掃了一眼,見楚律還沉穩地裝作平民百姓在那站著看煙花,暗道這位錦王爺當真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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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樓可是你們何家的?”石清妍問。
何必問點了點頭,隨後說道:“我偷偷去瞧瞧去。”
何必提伸手攔住何必問:“你去了叫皇帝看見不好解釋,待我繞近路先過去看看。”說完,見何老太爺、何老爺們不攔著,就從廿年春後門走,盤算著穿過其他自家鋪子後門繞進那拐角處酒樓裏。
何老太爺、何老爺見不是衝著這邊來的,樂得省事,何老太爺對石清妍笑道:“王妃,走上樓看看我們家不驚去。”
石清妍心說不驚這名字喊出來果然好聽,又瞅了眼楚律,忙問何必問:“那王爺怎麼辦?大過節的也沒個東西果腹。”
“王爺有一扁擔的軟糕,餓不著他。”何必問說道,就勸著石清妍去看那誰去。
石清妍點了點頭,一時愛子心切,戀戀不舍地扭頭看了楚律一眼,便邁出腳步,隨後對何必問說道:“知己,不如發些湯圓給外頭的人,也能叫他元宵節吃一碗元宵。”
何必問噗嗤一聲笑了,說道:“知己當真將你家王爺當做賣糕的了?”說完,又想楚律興許為怕露出破綻,身上當真隻有賣糕的幾錢銀子。想著,又是一笑,隨後便吩咐人去煮了湯圓分出去。
石清妍安了心,便隨著何必問去樓上了,待到樓上,又見過了何家夫人們,便去了一間安靜的廂房,瞧見廂房裏何堂**身邊擺著兩個籃子,一個籃子裝著一個小兒,此時這兩個小子任憑外頭炮仗聲此起彼伏,依舊睡得十分香甜。
石清妍抱了那誰在懷中,笑道:“果然配得上堂**給的名字,這外頭地動山搖的,他也巍然不驚。”
何堂**笑了笑,說道:“祖父、父親抱著的時候,還說要是哪年必問從外頭抱回來一兒子就好了。”
聽何堂**提起這話,石清妍笑道:“我一直想勸知己成家來著,若是有好人家,叫何家長輩們給定下來,他不敢不娶。”
“可是他不點頭,怎麼定得下來?”何堂**笑道。
石清妍怕又引出何必問跟他堂**的事叫彼此尷尬,於是就將那誰交給沉水,湊到窗子邊去看,瞧見楚律跟一群人端著碗吃著湯圓看何家下人放煙花,便又笑了。
“哪個是錦王爺?”何堂**笑道。
石清妍指了一下,何堂**仔細看了看,因太遠,且下頭的人模樣都差不多,看不清楚,就笑道:“錦王爺當真與眾不同。”說著,卻又示意石清妍看東邊,指向那匆匆跑來的那個,“那個是耿才子吧?來這邊的時候聽到有人喊耿才子,我在轎子裏好奇就瞅了一眼。沒瞧見耿才子,倒是瞧見他那衣裳上的d字紋了。”
石清妍從楚律身上移開眼,看過去,見果然就是耿業慌慌張張地過來了,暗道耿業跑過來,跟皇帝走過去有什麼關係?瞧見耿業倉皇失措地跑進了這廿年春,便於何堂**離開了這窗口,又去抱了那誰在懷中,暗道這京城就沒個叫人安心的時候,才想著,就聽房外一陣喧嚷聲。
何堂**習慣了萬事由著男人們出頭,此時依舊神態安然。石清妍卻因楚律就在這街上,情不自禁地就要去細聽,細細聽去,卻是耿業哆哆嗦嗦地跟何必問說什麼東街酒樓裏皇帝去了,又提到酸儒、舉子什麼的。
沉水、祈年也是許久不見那誰,都圍著那誰看,聽到這話,沉水說道:“這小篾片一天到晚地惹禍,什麼時候又跟酸儒扯上幹係了?”
祈年卻說道:“自出了錦衣衛的事後,書生舉子們都莫名地信服耿篾片。耿篾片隻怕跟他們早混熟了。再者說,出了錦衣衛的事後,皇帝就將後宮妃嬪們的胭脂銀子、衣裳銀子統統裁去大半,眼下皇帝正想息事寧人叫人別將錦衣衛幹的事牽扯到他身上,這會子冷著臉過去,這麼個陣仗,倒像是又出了什麼大亂子了。”
石清妍莫名地想到一句“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話來,暗道楚徊莫不是又沉不住氣了,跟幾個酸儒意氣用事?
門上扣扣地響了兩聲,祈年忙去開門,門外何必問領著耿業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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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妍怕打攪到屋子裏兩個小兒睡覺,忙領著沉水、祈年出來,待出來後,瞧見耿業臉色煞白,便問道:“出了什麼事了?皇帝過去可是衝著你們?”
耿業嚇得不住打嗝,忙掩著嘴,將衝上來的酒氣咽下去,說道:“不是衝著我們,是聶老頭他們,也不單是聶老頭,是水公子……”
“你從頭開始說,你怎麼知道我跟知己在這邊?”石清妍不耐煩道,心說聶老頭怎麼又跟水幾因扯上關係了。
耿業忙道:“方才大街上侄子瞧見姑姑跟何公子來著,看著你們進來的。我跟幾個舉子去東街酒樓吃酒,一時醉了,侄子就開始胡言亂語。”
“你胡言亂語什麼了?”石清妍追問道。
耿業原本醉得一塌糊塗,此時已經清醒了大半,怯懦地不敢說話,半天才囁嚅道:“侄子一時醉了,聽人吹捧了兩句,就開始大放厥詞,說廢了錦衣衛不算什麼,明兒就去廢了皇帝一宮的妃嬪。恰那屋子裏坐著一個藺妃家的表弟,一言不合,我們就跟他家打起來了,後頭、後頭……”
“後頭呢?”祈年叫人弄了醒酒茶給耿業。
耿業哭喪著臉,心說自己惹了大禍了,如今想想,那晚上眾人拿著話擠兌楚徊,事後不也沒再提了嘛,當著文武官員的麵不也十分給楚徊顏麵嘛,就他缺心眼這會子想起來大庭廣眾就說出來了,忙道:“後頭我們打不過,就開始胡嗪,將在宮裏聽來的話胡亂說了出來。”
“那又跟聶老先生有什麼係?聶老先生應當是在家過節的吧?水公子也不像是跟你們一起喝酒的人。”石清妍說道。
耿業忙道:“水公子不是跟我們一起喝酒,他是自斟自飲,我看他形隻影單,要拉了他一起,他不肯,我就由著他。聶老頭領著幾個老頭子也來了,侄子客氣地端著酒進去給聶老頭他們敬酒,跟著聶老頭的一個老頭子塞了張紙到侄子懷裏,叫侄子回去給他改一改,侄子也沒留心,就又出去喝酒去了。等打完了架,正吵得厲害,忽地瞧見皇帝露臉了,侄子就警醒地……”
“就你這樣還警醒?”沉水不屑道。
“叫他說。”石清妍催促道。
耿業咽了口唾沫,接過祈年遞過來的醒酒茶,就猛灌了一口,“侄子就警醒地躲在桌子下裝醉,聽到藺妃表弟湊過去跟皇帝告狀,侄子也沒出聲。皇帝也沒管藺妃表弟,領著樓朝日、王鏘進了一間廂房,侄子躺在地上偷偷瞄了眼,見皇帝進去沒多大會子就拉著臉出來了,還是領著王鏘、樓朝日他們走,隻是身後多了一個水公子。藺妃表弟瞧見地上有一張紙,就說從侄子懷裏掉下來了,捧給皇帝看了。皇帝問是誰寫的,侄子不敢說話,吃酒吃得醉醺醺的水公子開口就說這還是他寫的。皇帝說叫侄子來告訴姑姑一聲,叫姑姑好自為之,仔細禍從口出,就領著水公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