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隻是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讓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任我發泄。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如此的軟弱,如此的依賴這個肩膀,所有的假裝都現出原形。
“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你沒有受傷吧?”回去時徐姐姐平靜了一些,滿臉寫滿對我的愧疚。
“我沒有事,倒是徐姐姐你要挺住,小迪還需要你。”我將肩膀借給徐姐姐,痛苦的人需要一個溫暖的依靠。我和文竹相視一笑,默然相知。
“我勸兩位還是到別家留宿吧,以免被傳染。”大夫在門外好心的提醒我們。
“徐姐姐可願意留小迪一個人?”
“我勸過她,可是她為人母,斷然也不肯離開孩子的。”大夫歎了口氣,做大夫這麼多年,隻要孩子生病了,無論大病小病,沒有一個母親丟下孩子一個人的。
“那我們是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會離開的,大夫不必擔心,我們不會被傳染的。”我雖然沒有辦法治療小迪的疾病,卻有辦法保護我們不被傳染。
接下來的一個月,小迪時好時壞,清醒的時候她都在努力的克製自己不咳出聲來,不斷的問著我們村子裏的人是否有人被傳染,聽到都平安無事的時候才放下心來。
可無論徐姐姐怎麼哀求她不要再憋著,去大膽咳出來,小迪隻是說自己已經習慣。我施了些仙術,小迪終於無法控製的咳起來。
連續幾天徐姐姐在煎藥的時候就把我和文竹支開,每次她都很不自在,支支吾吾的說話,於是我和文竹偷偷跟著徐姐姐進入廚房,她先是環顧了四周,然後挽起衣袖直至肩膀,解開纏繞著的紗帶,就看見血淋淋的,肉都缺了一大塊,幾乎可以看見骨頭,她忍著痛苦用刀再割去一大塊肉,額頭都冒出豆大的汗珠仍然不敢叫出聲來,她把肉放到煎藥的爐子裏,看著它被火融化才鬆了口氣,可是卻因為流了太多血暈倒在地。
我連忙衝進去扶住姐姐,用仙術替她止住血,包紮好,替她擦掉汗水。文竹看著爐火中未融化的肉末,感歎到:“沒想到徐姐姐竟然相信這種騙人的把戲。”
“她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這是民間一些害人的迷信,說是用血肉熬成的藥湯可以有起死回生的療效,看來徐姐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相信這種胡話的。”
我實在是無話可說,在母親麵前,隻有是為了孩子,任何胡話都可以是良言。
許久,徐姐姐醒了過來,看見文竹正在倒掉她精心熬的藥湯,發瘋一樣的捶打著文竹:“你幹什麼!你這會要了我女兒的命!”
文竹任她捶打,然後將藥碗打碎在地,她便趴在地上,努力想把藥水裝進碗片裏。
“徐姐姐,覆水難收,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她沒有聽進我的話,文竹將姐姐扶起來:“你讓小迪間接吃掉你的肉,難道就不怕折她的壽命嗎!”
姐姐推開他,隻是小聲的說“你們不懂,你們不懂。”
“我是一個不詳之人,我一出生,在外出海的父親就遇見了風暴,整條船的人都死了,大家都說我克死父親,我不相信,直到我和丈夫結婚的第二天,丈夫就得了病,家裏請來了道士,他們說我上輩子做了許多壞事,是不詳之人,隻有用我的肉去煎藥才能去掉黴運救丈夫,丈夫知道了,就一直守著我,不讓我被他們拉去割肉,我不是怕痛,我隻是覺得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不能受傷,我還要留足力氣照顧他,可是,兩個月後,丈夫死了,婆家就要把我浸豬籠,這樣才可以為全村去掉黴氣,徹底趕走我這個掃把星,我也一心求死,又怎麼料到我會被這裏的人救下,我想,既然我有了孩子就要好好活下去,可是,我的女兒怎麼可以先離開我?怎麼可以讓我看著一個個親人離我而去!老天怎麼可以搶我的女兒!”
文竹不知何時已將藥壺擺好,輕輕扶著姐姐:“姐姐,對不起,我們重新煎藥,這次你要割哪裏的肉要聽我們的,我們可以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我將文竹拉開:“你也相信那種胡話嗎?我是仙子都無法改變人的壽命,你怎麼能讓她再這麼傷害自己!”
“若是不讓她這麼做,小迪死後,她會將這個作為是自己的錯誤,她就會更相信自己是個不詳人,你是仙子,救不活人的命,卻可以救活她的心。”在文竹麵前,我真像個白癡,他總是可以讀懂別人的內心。
“你們沒有經曆的人,永遠就不可能了解看著至親死去的痛苦。”徐姐姐再次解開紗帶……
自從小迪病了以後,村子裏的人雖然沒有進來看過她,但是都一直在送東西過來,有時還遞過來一張紙條詢問小迪的病情。
尤其是那次牽牛來的小柳,每次在黃昏時都來站到小迪的窗前,陽光將他的影子印在窗戶上,躺在床上的小迪便可以小柳的影子。小柳是一個老實憨厚的男生,一站就一動不動的站上一個時辰。小迪這個時候就有了點精神,小臉紅撲撲的,見我在旁邊就很不好意思。後來她告訴我,小柳以前就常常這個時候將她叫出去,現在她卻出不去於是他就過來站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