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望求雨(1 / 2)

戴春望奔到鎮裏,太陽已升起老高。

這是一個典型的江南小鎮,鎮上的食鋪商號正紛紛開門營業。

戴春望找了一個早點攤,狂吃了一通早點,打著飽嗝,撫摸著因奔跑一夜而酸脹不已的小腿肚,方才有些緩過勁來。

他喃喃道:“那老尼姑真是個煞星,險些要了老子的命!”

歇息良久,見街上已人來人往,甚是鬧熱,便起身會了賬,來到街前,身子東扭西歪,似乎街道不夠寬,盛不下他一樣。

他這裏轉轉那裏看看,摸摸這家的掃帚,搖搖那家的洋鐵鏟,瞅瞅急走的小媳婦,跟跟過路的大姑娘,早將昨夜之險忘得一幹二淨,又恢複到無所事事、惹事生非的無賴樣。

街上眾人對他紛紛避讓,卻都麵帶鄙夷,如避瘟神一般。

見到眾人如此神情,戴春望忽然感到自尊心有些受損。他在心中大喊道:“爾等鳥人,看不起老子啊!

“總有一天,老子要名揚四海,成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到那時衣錦還鄉,看還有哪個敢狗眼看人低!”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漫無目的瞎晃悠,不覺時近中午,來到一條街前,舉目一望,心頭大失所望,暗道:“老子原本要找酒樓,怎轉到茶鋪街來了。”

正待他去另尋,卻見不遠處擺著個卦攤,攤旁樹著一麵白底藍字的大旗,上書:

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老子留其名。

戴春望不覺停下腳步。

戴家雖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家中薄有田產,他打小就被父母送進村中私塾念書。

戴春望自幼聰明過人,幾乎過目成誦,卻十分不喜讀什麼四書五經,年齡大一點便總是逃學,跟一幫無賴子混跡街頭,偷雞摸狗,無惡不作。

鄉親們提起這渾小子,無不齒冷。

戴春望十四歲上死了父親,這下猶似脫了韁的野馬,寡母哪裏能管得住他,隻得任由他瞎闖胡混,至今快近二十了,還未成親。

沒有哪個正經人家願將女兒嫁給他這樣的人,寡母為此憂心如焚,成天唉聲歎氣,以淚洗麵。

可戴春望到也透脫,愈發混得無邊了,經常撇下家中老母,穿州過府四處遊蕩。

幾年下來,到也在江湖上結交了一些豪俠之士,可也惹下了師慧這樁風流孽債。

戴春望知那卦攤旗上所寫原本是李太白的詩句,隻是後一句作了改動,但這一改卻顯出了衝天的氣勢。

便心中笑道:“這算卦的牛皮到是吹出來了,不知是否真有能耐?老子不妨試他一試。”

想到這裏,戴春望便來到卦攤前,見桌後坐著一個老者,看樣子大概年過半百,身穿長袍馬褂,頭戴六合帽;臉形雖瘦,但精神飽滿,額下還有一縷長須,舉止風雅有度。

戴春望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儒雅之人,不禁心中先有了幾分佩服。

但他麵上卻不露出來,大咧咧往卦攤前一坐,伸手重重一拍桌子,道:“你這麵旗子上的口氣好大,敢情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給我算一卦試試。”

老者凝目將戴春望審視了一番,緩緩開口道:“這位小哥麵相生得奇異,可惜不得時啊!”

戴春望一愣,道:“如何不得時?”

老者不接他話頭,隻豎起左手食指道:“老朽算卦,卦資一塊銀元,先交錢後卜卦。”

戴春望一摸口袋,正好還剩下一塊銀元,便拿出來往桌上一拍,道:“算得好,銀元歸你,算得不好,銀元也歸你,但老子要砸了你的卦攤,揪下你的山羊胡子!”

老者不慌不忙,端起桌上的茶盅呷了一口茶,才以手捋須,問道:“不知你要算什麼,婚姻、財運還是前程?”

戴春望道:“宣統皇帝退了位,民國已立,聽說孫中山作了大總統,你就算一算我能見著孫大總統嗎?”

說完不懷好意地乜斜著老者,心道:“我看你這老東西如何瞎說?”

老者神情一頓,拿起桌上的三枚銅錢丟在卦筒中,搖了一陣,便倒在桌上,排出卦象,卻盯著卦象良久不語。

戴春望覺得奇怪,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到底能見不能見啊?”

老者抹了卦象,端盅飲茶,仍不說話。

戴春望有些急了,道:“你到是說話呀,難道老子有災?”

老者放下茶盅,不緊不慢地道:“要說與孫大總統,足下也許真有一麵之緣。可足下若終身不離故土,將一事無成,終老田野,但若去南方,則必遇貴人,前途不可限量。”

戴春望撇撇嘴道:“浙江不就是南方麼,再南就下海啦,難道去南洋啊?”

老者搖搖頭:“浙江雖是江南,但大清國還有更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