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篇小說 雜色
作者王蒙。
曹千裏曾是個有著滿腔政治熱情、積極投身於各種政治鬥爭的熱血人物，同時，他又是正直單純的。也正因為他的熱情單純，在政治運動中，他遭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他這個音樂藝術家，降級成了一個音樂教師，以後又逐級下降，“文化大革命”中，他分配到新疆，即使是“自願的”，也還是被發配。他最後到新疆某公社當文書兼統計員。為了執行一個微不足道的任務，在一個多雨的季節，曹千裏騎著一匹雜色病瘦的老馬，到深山的一個牧場去執行任務。他和這匹老馬，可謂是同病相憐，都已經到了“吉凶不避、寵辱無驚”的地步了。他啟程了，在淋漓大汗地喝了三大碗奶茶之後。一路上，他經過了塔爾河，此時正是塔爾河的黃金季節，水位高漲，他和雜色馬放心大膽地過去了。他進到“補鍋匠”村，這裏雖然不那麼富足，但仍然是親切暖人的、和平而快樂的。曹千裏一邊走一邊看，兄弟民族的風俗及服飾，使他著迷。他經過荒涼的戈壁灘，戈壁灘上光禿禿的，隻有幾根白刺草、綠刺草，其餘的盡是紅沙土和黑石頭。他來到了一縷細細的、銀色的瀑布前；他陶醉了。路上，他不時碰上熱情的哈薩克人，他們熱情而友好，曹千裏和老馬走得更慢了。他來到了牧場，背風的冬牧場充滿生機，他聞見了草的香氣，他大聲唱起了久違的歌曲。他遇到了冰雹，接著又下起了大雨，曹千裏和雜色馬渾身都濕透了。雨後又出太陽，他繼續走，開始覺得餓了。他來到了一個哈薩克氈房裏，同時也在心底走過了大輩子人生的崎嶇旅程。一位哈薩克族老媽媽招待他喝了酸馬奶，他喝了，卻忍不住想要吐，但還是克製住了，隨後馬奶在胃裏發酵，暈乎乎上了頭。曹千裏的悒鬱的心情在經曆了這一次過後，變得開朗起來，他彈起冬不拉，唱生活、唱青春……唱姑娘的眼睛。他歪在老馬背上，又上路了，倒也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