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冬天很少下雪,斷橋殘雪因此成了奇景。可惜小金一直沒機會看,每到冬天它就自覺地瑟縮成一團,由此馮天斷定它是一隻來自南方的魚。
馮天十二歲那年,冬天出奇地冷,風像是要吹到人骨子裏一般,又狠又利,凜冽冰涼。有一天早晨馮天看到家裏的屋頂上覆蓋了薄薄一層積雪,這是他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的景象,原本是該大大地興奮一番,但是馮天高興的時候總是先想到小金,而一想到小金憔悴的樣子,馮天的興奮之情就一下子滅了好幾分。
那天是大年初二,馮天的姑姑一家來家裏拜年,馮老爹讓馮天去前廳招呼客人。馮天姑姑出嫁的時候馮天還小,不過還好嫁在本城,平常還有些來往。兩家人說得上是門當戶對,一個是地主老財,一個是商賈大戶,兩家的孩子也因此還算談得來。馮天的表妹今年七歲,正是不知世事的年紀,機靈天真,活潑可愛。不過馮天卻在夫子的教導下,朦朦朧朧有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概念,因此對小表妹若即若離。
兩家的父母一邊談笑,一邊看兩個孩子嬉鬧,馮老爹說:“小天,你帶墨知去後院玩。”小天應下,對為他馬首是瞻的小表妹說到:“走,我給你看樣好東西。”拉著她去找自己一心記掛的小金。
小金其時正蜷在木桶裏惆悵。或許是寒冷的天氣,讓它一時有了背井離鄉的傷感,或許是因為沒有暖氣,讓它再次整理著自己穿越時空的遺憾,也或許,是因為昨夜雪落的聲音讓它覺得有些寂寞。
這麼多年,小金一直避免使用的詞。因為這個詞會把它雷到風中淩亂。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不順心時暫且克製自己,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小金一直如此快樂,所以請允許它在快樂之極暫時萌生出一丁點的難過。
小金覺得自己好像發燒了。不要懷疑,如果一條魚可以難過的話,它為什麼不會發燒呢?
馮天推門而入的時候,感覺到房間裏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讓他有些微微的忐忑。他走到木桶邊看了看小金,安然無恙,放下心來。他指著小金對表妹說:“墨知,你看,這是小金。”然後衝小金打了聲招呼:“小金,這是我表妹墨知。”
墨知顯然感到很驚奇:“它會像鸚鵡一樣說話嗎?”
馮天搖搖頭:“它不會。”
墨知點點頭,又問:“那它會像狗一樣看家嗎?”
馮天搖搖頭:“它不會。”
“哦?”墨知拉長了音,“那它會什麼?”
馮天想了想道:“它有時候會搖尾巴。”
“真的嗎?”墨知高興起來,“那你讓它搖給我看看。”
馮天有點為難:“因為最近天很冷,所以它不想動。”
“它什麼也不會,有什麼好玩的。”墨知很失望。
馮天突然後悔帶墨知來看他最寶貝的小金。如果理解上存在如此大的代溝,那就沒有解釋的必要了。馮天說:“走,我帶你去後院,那裏梅花開得很好看。”
一直到送走了客人,馮天都心不在焉。因為小金剛剛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得讓夫子幫忙看看才好。他趕回自己的屋裏,到門口的時候居然聽到屋裏傳來夫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