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連下了三天,將整個京都包裹,仿佛是一座銀色的城。
宋府的下人披麻戴孝,來回穿梭在宋府中。
宋琉璃跪在靈堂前,白燭盞盞,燭淚成堆。
那天晚上,宋少綰走了,在她的懷抱中永遠的沉睡。
再聽不見他溫柔喚自己一聲,“大姐…”
寧姨娘得知消息,又是一口血吐出,當場死亡。
一夜間,整個宋府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
窗外鵝毛般的大雪簌簌而下,宋琉璃一身素犒,轉動著一雙清麗的眼眸盯著前方白茫茫的一片。
“小姐,這地上一片冰冷,你還是趕緊起來吧。再這樣跪下去,隻怕身子吃不消。”薄荷端來熱茶,希望給她暖暖身子。
宋琉璃不願起來,她是個罪人——
自己的親人在她麵前死掉,她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那一夜宮中。她隻能跌倒在地,靜靜看著宋少綰憤死拚搏,而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是自私的,是害怕的。
她怕丟掉腹中的孩子…
而現在,就算她再怎麼想要長跪不起,可是為了孩子,她站了起來。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自己愛的人。
“小姐,趕快喝點兒熱茶暖暖身子,這大冷的天兒,你怎麼受得了啊!”薄荷一臉關切,又伸手摸了摸宋琉璃的衣服,還算厚實,她稍稍放心下來。
宋琉璃接過茶杯,剛遞送到唇邊,忽然有下人跑進來。道:“大小姐,顏世子來了。”
——
宋琉璃怔了一會兒,腦海忽然就被成片的雪花淹沒…
無論她怎麼辦,都抱不起宋少綰的身體,她想要帶少綰回家。
宮牆上的弓箭手收回了箭,下來的人想要幫她,可是宋琉璃卻嘶吼著,那聲音,猶如狂怒的雪風,誰也不準碰少綰的身體!
那一刻,她仿佛一頭母狼,目光凶狠,如果誰敢違背她的意思。她會立馬撲上去,拚了性命也會殺死對方。
在江夜夙趕來之前,她已經哭著將宋少綰又是抱又是拖的帶出了宮門。
有士兵在背後一直跟著她,因為她帶著的,是殺死了皇宮衛兵的罪人。
雪越下越大,地麵被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雪…
宋少綰的血染紅了地麵,飛雪落地,潔白成朱。
直到最後筋疲力盡,宋琉璃再也拖不動了,這才大哭著放下了宋少綰。
漆黑無盡的街道仿佛比白日變得長了,她在暗夜中找不到宋府的方向,一雙朦朧的淚眼無辜的望著四周。
恐懼與寒冷襲來,她惟有緊緊抱著宋少綰,一遍一遍的喊著他。
多希望宋少綰睜開那雙溫暖的眸子,笑著告訴她,這隻是一個玩笑。
忽然,有車輪的聲音傳來——
一片黑暗中,兩盞燈籠搖搖晃晃,照亮了她的前路。
“世子…前麵有人。”
“這麼晚了還在外麵的人,定不是什麼好人,繼續走。”
馬車裏那個冷冷的聲音,就如同一塊石子兒,將宋琉璃的心湖漾出了一個又一個圈兒。
“世子…那好像是宋小姐。”馬夫滿頭黑線,您這還不是大半夜剛從外麵回來,讓我這一身的老骨頭在外給您吹冷風。
馬夫曾經見過宋琉璃一次,知道兩人關係匪淺,至於白繪梨出現之後的事情,他倒是沒聽說過。
不過這宋小姐…帶著個死人往城外走幹嘛?
馬車中的人嘴中都來不及喊停下,急忙伸手拉開了車簾。
橘紅的光線中,宋琉璃跌坐在雪地,月白的棉襖沾滿了血跡,觸目驚心。
江折顏來不及多想,衝下了馬車,將她拉起來問道:“怎麼了?”
四目相對,複雜難言。
宋琉璃隨即垂眸,不想再看他,江折顏麵色稍顯尷尬。不過他站在陰影中,倒是看不出來。
“這是…六公子?”江折顏這才注意到身邊,躺著一個麵色蒼白的人。
一片雪花落在宋琉璃的扇睫上,那睫毛微微一顫,眼眶又是一熱。
“少綰…少綰他死了!”宋琉璃啞聲崩潰,捏著自己的手,下唇咬的死死的。
江折顏眸中有所波動,卻在下一秒把宋琉璃打橫抱起,步入了馬車之中。
車內溫暖,他小心翼翼的把宋琉璃放在馬車裏,像是放一件易碎寶貴之物,生怕一個不小心弄碎了。
宋琉璃要起來,氣道:“我要和少綰一起,你快放開我。”
“你在這兒好好呆著,我去將少綰也帶進來。”江折顏沉聲道,像是命令一般,隨手從馬車中扯出一條大氅,披在宋琉璃的身上。
觸及到那指尖的冰涼,江折顏的心仿佛被揪了一把。
車夫早已下了馬車,把已經冰涼的宋少綰抱上馬車,這大半夜的。沒什麼選擇了,惟有抱進江折顏的馬車裏才能帶回去。
“少綰…”宋琉璃見宋少綰被抱進來,急忙將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宋少綰的身上,還緊緊抱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