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人都有這樣一句俗語——過山不過九楊山。
那日，天下大雨，將洛陽城浸泡成了水城。太原郡守派人秘密押送一批黃金進京，在洛陽城外被暴雨擋住腳步。
送黃金的領隊姓王，三十出頭，是太原郡守新提拔上來的護衛總管，第一次被派了這麼重要的任務。一批隊伍，僅十四人，皆是郡守親自挑選的高手。黃金價值萬兩，係著這十四顆人頭，所以必須安全送達洛陽城羅將軍府。
王總管護送著黃金一路北下，總算有驚無險的到了洛陽城外，眼看任務就要完全，未料老天送來了這麼一場大雨，無奈隻能停下腳步尋找客棧歇腳。
他們一行人方走到離九楊山二裏地外，在風雨中畏畏縮縮的立著一家簡陋的客棧，門前掛燈籠，寫著“九楊山客棧”幾個斑駁的大字。
王總管招呼手下在此暫作歇腳。
上來迎客的小廝是一個年級輕輕的小兒郎，個子瘦小，頭發約是因終日暴曬而枯燥暗黃，淩亂地盤在腦袋後頭，額前的斷發將雙眼隱約遮住，麵目灰黃，臉上斑點遍布，雖看著年輕，卻瘮人的很。小二見來人衣著華麗，器宇軒昂，眼尖地笑開了迎上來，衝著王總管說：“官爺是打尖兒還是……”王總管領著兩個親衛徑自走到屋子正中的一方木桌子前坐下，把大刀往桌子上一丟，打斷小二的話說：“給我們來壺茶水和過嘴的食物。”
小二聽著大刀在桌麵上發出“咣”的一聲，小身板一抖，捏著抹布當即彎腰說：“好嘞，官爺您稍等。”腳底抹油一般掀開簾子進了後廚。不一會端了茶水，牛肉幹以及瓜子仁糕過來。
王總管看著小二呈上的精致糕點和噴香牛肉幹，不覺得有些嘴饞，捏了塊糕點吞下肚，當即誇讚道：“看不出來，你這小破店裏竟然有這麼精致的食物！”說著又撿了塊牛肉幹送嘴裏，大讚：“誒？這味道竟然和洛陽四季樓的牛肉掌珍味道一斑！”小二將托盤夾在腋下，剛準備走開，聽了王總管的話腳步一個水漂，差點兒撞到一邊的柱子，他穩了穩身子，爾後轉身朝王總管笑道：“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小店雖簡陋，但依著洛陽城這對客人的招待自是不能怠慢的。”又笑得憨厚道：“官爺嘴尖，這牛肉幹是我家廚子在四季樓做打雜時偷偷學的，還請官爺留情，不要說出去，放我們條生路。”說完，拎著托盤，快步走進後屋。
外麵的雨聲磅礴，絲毫沒有要停下的念頭。
客棧的西北角有一方瓦磚破裂，雨水順著裂縫滲進來，滴在邊角放著的桌子上，“滴答滴答”響得很。
有人提議：“王總管，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眼看就要天黑了，屬下聽說這一帶不怎麼安寧，我們是否歇息一會兒繼續趕路？”又有一人說：“看著路程，連趕五六個時辰定能到達洛陽城。”
王總管喝一口粗茶，又嚼了點幹糧，抬頭朝沒窗戶攔著的窗子望去，那裏麵是客棧的後院，他們護送的三匹馬車拴在院內馬廄裏，留了三個看守帶著蓑衣，頂著雨看著。天上雷聲陣陣，天空灰暗，大雨將幾丈開外的視野擋得模糊，隱約看見後院院牆外有一片朦朧的陰影。
他“誒？”了一聲，端著熱茶杯子走到窗邊。
正在細想著什麼，身後傳來小二稚嫩的聲音：“官爺是急著去洛陽嗎？”
王總管轉過身，看見小二從簾布後伸出腦袋，瞅著他。他伸手指著窗外陰影那一處，問小二：“前方是何地？”
小二探出身子，回答道：“是九楊山，九楊山是我們這兒最高的地了，這雨大得雖然將管道淹了，到了九楊山那兒是見不到什麼大作用的，過去就是洛陽城。”他拿著抹布邊擦櫃台後頭擺著的酒壇上的灰塵邊說：“官爺若是從九楊山過，到洛陽不過兩三個時辰，九楊山上灌木叢生，樹葉連著樹葉，夏天將太陽擋住，冬天將大雪遮住，就是這雨天，大雨一層一層的被葉子樹幹過濾，能流到地上的也不多了，雖然多生蛇蟲，比起官道，這個季節確是好走的很。隻是……”
王總管一聽，這九楊山到洛陽城好過，心頭大喜，卻又見小二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他大聲道：“有話便說，無妨。”
小二端著個破茶碗細細擦擬：“官爺最好還是等雨停了再走吧，這九楊山最好不要走的好。”小二說得隱情厲害。王總管不悅，皺著眉頭追問：“為何？”
小二一驚：“官爺當真不知？”
王總管登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請明說，我等從外省來，對洛陽周遭不大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