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突如其來的瘟疫爆發直到今天,已經過去將近一年時間了,恐懼卻仍未被人們遺忘。如今整個白城包括綠海,除了牧民以外,很難看得到從外麵跑來的生麵孔。所有煤礦早就停了工,工人走得一個不剩,到處冷冷清清。
趙白城來到這座邊陲小城已有數日,背著單反、戴著棒球帽,T恤仔褲雙肩包打扮,儼然是標準遊客模樣。他在城中唯一還開著的一家小旅店裏找了個房間,45塊錢一天,門口麵館口味地道,刀削麵怎麼吃都不膩。旅店老板娘牛高馬大聲如洪鍾,見趙白城精壯得像頭豹子,著實按捺不住心頭春意,常常當著瘦老板的麵大拋媚眼,明裏暗裏地用話撩撥。
老板娘正是行風吸土的年紀,以往勾搭的都是些包工頭之類的角色,多數中看不中用。自打疫情席卷白城,幾個姘頭全都跑光,老板娘憋得一張大餅臉油光鋥亮,常常拿自家男人出氣。以她威武雄壯的體格,小種雞般的老板自然不是對手,常年戴慣了帽子也早已習慣唯唯諾諾,閑了喝兩杯酒嚼幾粒花生米便已覺得是人生至樂,心態好得出奇。
這對算得上是出格的夫妻,反倒覺得趙白城才是真正的怪胎。首先敢來白城的外地人就足夠膽肥了,他卻從早到晚地在外麵跑,也不知哪來那麼多相片可以拍。老板娘曾認為不抽煙不喝酒的男人根本不是男人,每天隻吃刀削麵的趙白城簡簡單單扭轉了她的看法,這家夥看著就有股要命的勁,總讓閱人無數的老板娘兩腿發軟。
趙白城沒料到自己這麼吃香,隻得繞著她走。
在深淵裏沒有花錢的概念,這次獨自到了地表才發現,口袋裏布貼布,連毛票都摸不出半張。好在路遇的卡車司機人不錯,給趙白城捎了段路,到了荒山野嶺正好撞上一幫劫匪拎著火銃砍刀在搶長途大巴,他這才總算是奔向了小康。
置完一身行頭到了白城,火種感知的全麵延伸足以覆蓋小半個城市,幾天下來更是走遍了全城,卻毫無發現。趙白城是第一次來到母親的故鄉,沒多少傷感,也沒半點葉落歸根的情緒,隻是漠然扮演著受邀前來的遠方來客。
主人似乎有點藏頭縮尾,但他並不著急。
“大兄弟出去啊?”老板娘聽到腳步聲從二樓下來,當即探出腦袋,卻連個人影都沒瞧見,不由大呼見鬼。
趙白城對這老女人可謂是頭痛之極,腳底抹油出了旅店,好不容易找到一輛摩的,問過價錢後上了車,直奔綠海而去。
找遍城區也不見那些能力者,隻能是在綠海了。
綠海是本地人的稱呼,正兒八經應該叫亞克沁草原。盔枕湖屬於剛開發的綠海景點,如今卻隻有小貓兩三隻,都是些本地青年在遊玩。趙白城到了湖邊,付完錢剛想走,摩的司機卻突然反悔,梗著脖子道:“這麼老遠把你送過來,再給兩個吧!你們城裏人賺錢容易,哪像我們苦巴巴的命,一個人幹活全家人等著吃飯!”
“不是說好的三十嗎?”趙白城皺了皺眉。
“我還說好的要做官呢,做了嗎?少廢話,讓你給兩個就給兩個,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小氣!”那司機瞪著眼挽起袖子,一隻油乎乎的大手直伸到趙白城麵前。
他哪知道眼前這個看上去古裏古怪的年輕人,竟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嗜血暴龍,打定了主意要橫上一把,表情與其說是凶狠,更接近於耍無賴。
趙白城久未見過這般癩子,想到當年種種,反而覺得有點親切,笑了笑摸出錢包,“要多少?”
“再給二十……不對,三十……”摩的司機笑得連槽牙都露在外麵。
“劉老歪,你又在欺負外地人呢?”一個又辣又冷的女聲響起,像浸過烈酒的小刀子。
摩的司機瞥向來人,臉色立變,居然連個屁都不放,調轉車頭一溜煙走了。
“臭不要臉的家夥,白城的名聲就是被他這種人弄壞的。喂,我說你挺壯實一個小夥子,怎麼就這麼沒用呢?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你把拳頭一舉,劉老歪估計就嚇跑了……”那姑娘越說越來氣,見趙白城始終悶聲不響,索性轉到他麵前來,氣鼓鼓地瞪起了眼睛,很有點怒其不爭的意思。
等到看清趙白城的臉龐,姑娘忽然尖叫一聲,如見鬼般捂著嘴,“你你你……”
趙白城也認出了對方,是當初去三藩那趟航班上的空乘,好像還捏過暴爪幾下。他這次回地表特意調整了麵骨組織,沒細想就變成了以前那副與趙狗剩頗有些距離的模樣,卻沒料到遇上了並不是太熟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