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若蓉將繆鳳舞撂在一堆初進舞教坊的小丫們中間,不給她任何露臉的機會。繆鳳舞雖然涉世不深,但是她也看得出來,這是春桃那日在苗若蓉耳邊那幾句密語的作用。
從南陳回國的路上,婆婆曾經跟她講過宮裏的事。那時候婆婆就告訴過她,如今權傾後宮的是藍淑妃,連太後都依她三分。
而春桃是她宮裏的人,可想而知,苗若蓉如今對她的態度,是仗持著什麼了。
自己一個低賤的舞姬,居然也值得藍淑妃花一份心思壓服著。偶爾繆鳳舞想到這件事,不由地歎服那藍淑妃心如藕節,百竅千絲。
繆鳳舞在舞教坊裏的日子是輕鬆的,因為她渾身的筋骨早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抻展開了,她身體上的柔韌度曾經令虹驪珠喜不自勝,令教過她的師父歎為觀止。
所謂的練基本功,不過是打算將一隻鶴放在雞群中養著,時間久了,那鶴就會當自己也是一隻雞。
但是藍淑妃和苗若容小覷了繆鳳舞,她們不知道這位繆姓小舞娘身上蘊藏著怎樣的驕傲與堅持,這份品性,是她六年裏獨居幽處、詩琴書畫熏陶而成的,沁入骨血。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外表看起來總是安靜的,一幅逆來順受的樣子。可是她的心裏永遠流動著一股暗泉,在虹風舞館時,她心中的泉流是對外麵世界的模糊向往,而此刻,她心中湧動著的是對行曄的渴望與深情。
地下泉流在遇到阻力時,總會噴薄而出成為湧泉。在繆鳳舞平靜的表像下麵,她的心一直在“咕嘟咕嘟”冒著水泡,想為自己那被攔阻的情感尋一個暢流的渠道。
柳花纖幾次鼓動繆鳳舞闖進行曄的宮中找他申訴,繆鳳舞自己在南陳的時候,也曾經試過這一招。可是她知道,行曄非賁允炎,魏宮非陳宮,她不會那麼幸運,按照藍淑妃和太後對她的態度,如果她擅闖宮禁被抓住,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柳花纖罵過她幾次膽小鬼,對她就失望了。她也不認為繆鳳舞需要練什麼基本功,反正苗若蓉打算將她閑置起來,消磨掉她身上的光環,她幹脆也不管繆鳳舞,經常放任她不練功,任由她坐在某個角落裏發呆,或者跑去找趙婆婆。
若說這個宮裏還有一個讓繆鳳舞感覺到溫暖的人,那就一定是趙婆婆了。
這個老太太麵相恐怖,性情古怪,心腸卻是蠻好。兩人一路相陪從南陳回到魏國,眼下在魏宮之中,趙婆婆是少數幾個知道行曄在行軍大營中幸過繆鳳舞的人。因此繆鳳舞在心裏對她有種說不出的依賴感。
她經常跑去奚宮婆婆居住的小屋前,坐在台階上等她。
趙婆婆在禦膳局的地位非常獨特,因為她坐得一手好羹湯,皇帝每餐必不可少,因此禦膳局上上下下的人,對她都挺客氣。可是因為她乖僻的性情,出了禦膳房,她拒絕與任何人來往,因此她在宮裏又是一個孤寡的老人。
繆鳳舞進宮後,三天兩頭的往她屋裏去,趙婆婆竟也不攆,熟悉她的人都暗暗稱奇。
奚宮裏的人經常看到趙婆婆佝著身子,手中裏提著一個油紙包,晃晃悠悠地從門外走進來,先看一眼屋前台階,如果繆鳳舞在,她就會直接進院,上台階開門,敞開門走進屋去,等繆鳳舞從台階上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跟著她進屋,那小屋的兩扇木門才會關上。
如果她看不到繆鳳舞,她就會奚宮的門口站一會兒,慢慢蹭進院裏來,隨便抓一個在院子裏晃蕩的粗使宮娥,將手中的油紙包往人家手裏一塞,才回自己的屋裏去。
因此隻要繆鳳舞沒來,趙婆婆進院的時候,總會有那饞嘴的小宮娥跳到她的麵前:“婆婆,鳳舞姑娘沒來,你今天帶什麼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