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後的情緒很不錯的樣子,聲音聽起來很輕快:“起來吧……讓哀家看看,你身後那位,可是繆美人嗎?”
繆鳳舞剛剛起身,一聽這一句,複又跪下了:“太後千歲千千歲,嬪妾入宮半月有餘,今兒卻是第一次來向太後請安,請太後恕罪。”
“起來起來,跟著賢妃去坐吧,你也是有傷在身,養得精神兒來見我,我看了也高興。”太後笑眯眯地看著繆鳳舞,上下打量著,“瞧這小美人兒,還用跳舞嗎?往殿上一站,那些扶餘人哪個敢不服?他們扶餘小國,能養出這等容色的女子來嗎?”
繆鳳舞不敢接這話,謝了恩起身,垂首來到賢妃的身後,坐在湯婕妤旁邊的一****凳上。
藍淑妃媚眼一飛,衝著太後佯嗔撒嬌道:“太後這話可真傷人,皇上尚且念著我們這些舊人呢,太後卻喜新厭舊。太後眼裏隻有小美人兒,我們這些老瓜秧子,是不是都該丟出宮去了?”
太後笑著指她:“你們都是老瓜秧子,那哀家是什麼?豈不是那枯藤黃葉?連丟都不用丟了,直接就漚爛在這宮裏了……”
皇後趕緊接話:“太後可別這麼說,太後青春永駐,等我們都成了老瓜秧子,太後還像根嫩蔥兒似的。”
藍淑妃沒搶上這一句,拈著帕子掩住口,暗撇了一下嘴。雖然皇後的話明顯是恭維,太後聽著也很受用,仰頭歡笑著:“你們才是一根一根的嫩蔥兒,哀家如今隻是一截老蔥,看著你們一個一個蔥綠喜人,心裏也歡喜呢。”
在座的人都陪著笑了一番。而繆鳳舞含笑垂首,一句話也沒有說。大家笑過了,也便忘了這一番話,由頭是太後誇她長得漂亮。
閑話間,各宮的妃嬪陸續到了。這些女人中,有些在繆鳳舞養傷期間,曾經親去探望過,繆鳳舞認得。有些則從未見過。
總之姹紫嫣紅滿眼,鶯囀燕聲充耳。
而這些人,還不包括那些沒有資格來長春宮的寶林采女們。
繆鳳舞第一次真切地體驗到了,自己所愛的這個男人,到底在被多少個女人同時渴望著。她在此時方體會到趙婆婆言中真諦:抓住皇帝的心,用你的心計。
她想起那日行曄麵對洪令月時,那種如陌生人般的情形:“你是……”
她仿佛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就是她自己,臉上帶著當日洪令月那種哀傷的表情,期期艾艾地答道:“嬪妾繆鳳舞,皇上不記得了嗎……”
她正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冷不丁袖子被湯婕妤扯了一下。她趕緊回神,就聽對麵的良妃紀安陽正在說她:“……傳得神乎其神,哪一天繆美人賞個臉兒,也跳一支舞讓我們瞧瞧。”
繆鳳舞站起身來:“良妃娘娘莫要聽信傳言,在座的各位娘娘哪一個不是多才多藝,鳳舞哪裏及得過各位娘娘?當日鬥舞,隻因那是鳳舞的份內之事,才輪上我去出醜罷了。”
“嘖嘖,她才多大?說起話來嚴絲合縫,怪不得招皇上疼,天天都要看一眼才安心呢。”說話的是靈萃宮的昭媛範映芳。
繆鳳舞一看這情形,敢情自己今兒成了眾矢之的了。她正不知如何應對,就聽坐在藍淑妃對麵那位聲音清冷地說道:“好久也沒個新人給你們欺負了,今兒總算是見到一張新麵孔了,太後皇後都在上麵呢,一個一個擺什麼老人的威風?”
正是皇貴妃宇文柔珍。
她一出聲,輪流擠兌繆鳳舞的幾位,一齊噤了聲。
就聽皇後在太後身邊輕笑出聲:“你們呀……就得皇貴妃來收拾你們!要不然,你們的嘴巴一張一張比刀子還厲害。”
藍淑妃聽皇後這話,微微地沉了俏臉,指著剛剛說話的範昭媛:“後宮當以太後為尊,太後在這裏呢,誰敢稱大?”
“淑妃也知道太後為尊,真是難得。”宇文柔珍白得透明的一張臉,掛著淡譏薄諷的笑意,聲音輕輕的,卻直戳人的心底。
“柔珍,你最近身體可有起色?冬日裏你不是需要服用一種什麼…什麼藥丸嗎?可提前製下了?”太後見鬧得差不多了,溫和地看向宇文柔珍,岔開了話題。
“讓太後操心了,臣妾這身子不爭氣,不能替太後分憂。臣妾冬日裏吃的溫香丸,前幾日太醫院就送過來了,請太後放心。”宇文柔珍也懂得收斂,適時地轉了方向。
藍淑妃被噎了一句,沒有機會回嘴,一個早晨都悻悻的。
繆鳳舞被唇槍舌劍攻擊,連賢妃康彤雲都不曾開口,倒是從未見過的宇文柔珍替她擋了,心中對這位皇貴妃不免生出幾分好感。
從長春宮散開之後,繆鳳舞會上等在外麵的含香,借口多日不曾出屋,想在外麵走走,便辭了康彤雲,由含香陪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這是她昨日就打算好的,繞幾個彎子之後,裝作路過宛清宮,去見一見洪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