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泠清清脆脆地喊了行曄一聲“爹”,讓前前後後簇擁著行曄的那些人都愣了一下。
趙皇後就在行曄的身側,她笑著捏了捏玉泠的小手,教玉泠道:“四公主與皇上親厚,自然是好事,但你還是應該稱呼皇上為父皇……要叫父皇,知道嗎?”
以前繆鳳舞也這樣教玉泠,因此玉泠聽得明白。今天換另一個人說,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威儀端肅的女人,她心裏怯怯的,從趙皇後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小胖手,圈住行曄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肩上,不說話了。
“玉泠,還不快謝謝皇後教諭?”繆鳳舞怕的就是出現這種情狀,讓人覺得玉泠沒有教養,背後說些難聽的。
這種時刻,玉泠還是很聽繆鳳舞話的。她從行曄的肩上露出一雙眼睛,看著趙皇後:“謝……娘娘……”
行曄卻渾不在意地甩頭道:“玉泠叫爹,是朕親允的。為什麼不能叫爹?天下間的兒女,都可以稱呼自己的父親為爹,為什麼朕就不行?朕就當一回爹,誰也不要管。”
趙皇後才出口的話就被行曄給駁了回來,麵色微赭。行曄也不管她是什麼臉色,抱著玉泠往席中央的主位上去。
繆鳳舞不想玉泠頭一次在眾人麵前亮相,就引起大家的妒恨,她追上去,扯著玉泠的胳膊:“玉泠跟母妃在一起,不要纏著父皇。”
玉泠卻突然之間有些害怕了。因為她剛剛還在這裏玩得好好的,那些人還紛紛誇她聰明可愛。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她就要麵對如此多飽含敵意的目光?
小孩子是最清楚誰能保護她的。玉泠在這個時候,便拚命地勾著行曄的脖子,繆鳳舞越扯她越是往行曄的身上纏。
終於把行曄給惹惱了:“好好的,你扯她做什麼?”
繆鳳舞趕緊收了手,退到了趙皇後的身後去。行曄便抱著玉泠,在主位上落座。趙皇後與行曄並排而坐,玉泠乖乖地坐在行曄的大腿上,靠著他的胸膛,垂著眼睛,連繆鳳舞也不敢看。
皇上來了,這煮梅宴便可以開席了。宮婢們上來撤了茶水果盤,開始上酒水菜品。
酒是梅花釀,用仿古的梅子初青酒觚盛著,梅花瓣狀的青釉酒杯,酒具精美,酒氣清香。
菜也是應和今日觀梅賞梅的主題,有梅花蒸熊掌、梅辣蟹黃、梅花鱸魚肚、梅花乳酪餅……即便有幾樣菜式與梅花不沾邊兒,也在那盛菜的瓷碟周圍,擺上幾朵洗幹淨的嬌豔梅花,真正是色香味俱有。
因為有行曄在場,眾妃都有些拘著,酒要小口小口地品,菜也是用筷子點一點便罷。滿席看下來,就隻有三公主行玉瑩與三皇子行钜悶頭吃得香。
三杯酒入喉,行曄麵色微微潤紅,對眾妃道:“萬壽山上這一片梅林盛景,朕每觀之,都會心搖神動。冰雪林中,春神早報,清香勃發,這樣好的景致,眾愛妃可有什麼好節目?來助一助大家的酒興?”
行曄話音剛落,位於席末有一位年輕的女子站起身來:“皇上,嬪妾在家的時候,習練過一支飛雪舞梅的舞蹈,正應今日的景兒,嬪妾願意獻醜,以助皇上與眾位姐姐的雅興。”
繆鳳舞轉頭看,是今春剛進宮的新人,名叫莊蓮冬。這位莊才人的父親是北方某縣的縣令,十幾年穩穩當當,不升不貶,讓他好不鬱悶。
女兒入宮,給了他莫大的希望。莊才人帶著父親的殷殷期待,被選進宮來。
莊蓮冬其實有幾分姿色,但是這幾分姿色放在這後宮之中,實在是不怎麼起眼。但是莊蓮冬有著一顆很堅定的自信心,她在家鄉的縣城裏,是人人稱頌的美人兒,她從小在這種讚揚聲中長大,一直就認為自己是女人中最美的。
因此她在新進的宮嬪中,表現得非常活躍,縱串橫聯,不放過任何在行曄麵前顯頭露臉的機會。
就像是眼前的情形,如果是一個穩練的人,便會等著聽皇上有沒有點到誰的名字,或者看皇後的臉色行事。可莊蓮冬就自己這麼跳了出來。
席上有人抿唇偷樂,繆鳳舞也覺得這小姑娘有些急功近利了。
行曄看了她半晌,大概沒記起她是誰,便幹脆不喚名字了,直接說道:“好吧,既然你有心,就讓我們大家來欣賞這支飛雪舞梅吧。”
“謝皇上。”莊蓮冬搶節目成功,笑盈盈地走到宇文柔珍的席前,深施一禮道:“嬪妾聽說宇文皇貴妃是宮裏的第一等才德女子,不知道皇貴妃可不可以賞臉,賜嬪妾一支配舞的曲子?”
她也會挑人,知道不可能讓皇後為她撫琴配曲,她便直接找上僅次於皇後的宇文柔珍。她們這些新人在這皇宮裏住了有大半年了,誰是有勢力的,心中都有個數兒。她巴巴地找宇文柔珍給她撐麵子,宇文柔珍又豈是那麼好說話兒的?
宇文柔珍捏著梅花盞,這次連眼皮都懶得抬了:“本宮今兒隻想品酒賞梅,出力氣的事情,一概不要來找我。”
莊蓮冬的笑容僵在臉上,不知道如何回過臉兒來。繆鳳舞見她實在尷尬,便出聲道:“皇貴妃身體虛弱,天兒一冷,她就格外地不愛動,莊才人就不要勞動貴妃娘娘了。如果不嫌我琴藝疏陋,我來給莊才人撫琴伴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