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人鬼相會(1)(1 / 2)

疏竹宮的後殿,繆鳳舞坐在正位上喝著茶,打量著這間她曾經住了一年多的宮室。

這裏的陳設新舊混搭,門和窗戶都是新的,桌椅床鋪也是新的。但是曾經瀝粉金漆的頂棚,仍然是斑駁陳舊,地麵也是早先的大理石磨光,有些地方的邊角已經碎了。

那些換新的地方,是後來行曄經常駕臨,才遣人大概拾掇了幾處。繆鳳舞離開後,向行曄請求保留這宮裏的一應陳設,以備她偶爾來住時,行曄曾經說過要把這裏修葺一新。

因那次馬清貴要拆正殿,著實讓繆鳳舞擔心,因此她便說:“這座皇宮裏,富麗奢華的宮殿到處是。臣妾留著那裏,隻是想有個念想,倒不必費銀子去修得多麼堂皇,還是保持原樣好……”

行曄覺得她這話有道理,便將這修整疏竹宮的事給放下了。

此時繆鳳舞坐在一年前自己起居的這間宮室中,回想起那一段清冷的日子,懷著玉泠,心中惶惶,不知道這一生還會不會有出頭之日,那可真是煎心熬神的一年時光。

如槐不知繆鳳舞在感慨什麼,她覺得既然繆鳳舞來視察了,她就應該將自己住進來後的所見所聞,稟報給繆鳳舞知道。

“奴婢奉娘娘之命,住進來也有幾天了,也經常去琴閣上察看,未發現有什麼異樣。”如槐說道。

其實也的確沒有什麼可說的,雖然她每天都會上琴閣去巡視一回,但是那裏除了有幾隻螞蟻每天在爬來爬去,什麼異樣的動靜都沒有。

繆鳳舞聽她說完,便向她客氣地道了一聲辛苦---畢竟不是自己的宮人,對如槐尊重一些,也是給龔宓麵子。

如槐誠惶誠恐地應了,又上前來給繆鳳舞的斟茶。

繆鳳舞接了茶,抿了一口,便站起身來,來到床榻邊坐好,拍著那張行曄來後才添加的新雕花大床,說道:“從攬月宮過來,還真是不近的距離呢。來的時候走累了,今兒晚上我不想回去了,就住這裏吧。”

她既然這樣說,含香和如槐少不得忙碌一陣子,換上新的被褥枕頭,燒了熱水侍候她洗梳幹淨。大概起更的時候,繆鳳舞便脫了外衣,隻著內裏的中衣,上床躺下了。

含香和如槐不敢疏忽,就在繆鳳舞的床榻前打了地鋪,兩人約好,含香值前半夜,如槐值後半夜。於是如槐先在地鋪上歇下了。

燈一熄,繆鳳舞躺在夜的暗沉之中,腦子裏一幕一幕閃過她與趙婆婆相識相交的情景。這位老人家雖然臉子很冷,可是對她的確是關照有加。

剛從陳國被救回來的繆鳳舞,像是一隻才出巢窠的幼雀。從懂事開始就在虹風舞館封閉養大的她,那個時候除了會跳舞,什麼世麵也沒見過,一路上幸虧有趙婆婆提點照顧著她。

後來進了宮,在舞教坊的那一段日子裏,受到苗若蓉的排擠,她的日子過得很艱難,連剛進宮的小學徒都比不上。

若不是有婆婆開導,有婆婆隔三岔五給她偷帶些好吃的,溫暖著她的心,她憂思交加,說不定挺不到見行曄,就病倒了呢。

即便後來她入宮闈做了美人,也沒少得趙婆婆的教誨。

這位老人家,就如同是她的至親長輩,隻要她需要,就一定會兒全力地支持她。

就是這樣一位親人一般的老太太,卻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女鬼,這讓繆鳳舞心何以堪?她該怎麼處置這件事?如若當眾揭穿,她老人家一定難逃死罪。

她輾轉思量,眼皮明明已經很沉重了,卻依然沒有辦法入睡。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辰。突然前頭響起了一陣歌聲,是一個女人用清越空靈的嗓音唱出來的:“……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歌聲透著纏纏綿綿的傷感,在夜晚的疏竹宮中回響著。

繆鳳舞隻覺得渾身激靈一下子,緊張地發根都立了起來。她騰地坐起身來,掀開床幔,也顧不得穿鞋,光著腳就要往外跑。

坐在桌邊守著一盞燈打瞌睡的含香,也被這歌聲嚇得清醒了,正要上前請示,見繆鳳舞已經從床上翻下來,不管不顧地往外衝,趕緊上前拉住了她:“娘娘,你不可以這樣輕舉妄動!小心動了胎氣!”

如槐已經醒了,就在繆鳳舞與含香拉扯的當口,她也弄明白了發生的事情。

她住在這裏,本就是繆鳳舞派來捉鬼的。雖然這樣的夜半時分,那歌聲聽起來很瘮人,如槐還是在心裏鼓了鼓勇氣,跳起來就往外衝。

繆鳳舞要往前殿去,含香擔心她的安危,拉住她勸說著,兩個人都沒有留意身邊的另一個人已經爬起身,要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