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裏靜得嚇人,繆鳳舞沉浸在茂春講述的那些往事之中,渾身冰涼,僵在那裏不會動。
茂春默了一會兒,為繆鳳舞倒上一盞茶,遞到她手邊:“娘娘……”
“哦……”繆鳳舞手一抖,將茶盅打翻到到地上去了。瓷器破碎的聲音令她渾身一顫,人也回過神來。
茂春忙蹲身去收拾地上的碎茶盅,繆鳳舞示意他不必管那個,讓他坐下:“公公,你剛才說到皇長子的事,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皇長子是如何被下的蠱?那合歡蠱不是……恩……需要在成年男子體內才可存活嗎?皇長子那麼小,怎麼會……”
“老奴後來查過,皇長子體內的蠱母應該是他偷喝了當年皇上獻給先帝的那壺酒,如果馬清貴或趙崧要害他,不會用這麼明顯的方法。至於那蠱母為什麼能在皇長子的身體裏活下去,當時馬清貴稱金珠尼已經死了,也問不到確切的答案了。據老奴猜測,無非就是那蠱母有極強的適應性……”
“算了算了……”繆鳳舞隻要稍微想像一下皇長子當年的死狀,她的胃裏就會抽搐難過,“我以前還一直疑惑,我覺得皇上是一個意誌堅強的人,如果僅僅因為白妃在他麵前死掉,他就從此落下那樣的毛病,這有些說不通,卻原來這中間有這麼多的曲折,這就難怪了……可是,公公把這些都告訴了我,難道你不怕皇上怪罪嗎?”
茂春搖頭:“老奴不怕皇上降罪,隻要對皇上有好處的事,老奴冒死也願意做。老奴將這些事講與娘娘聽,隻是因為娘娘與皇上最貼心,這世上應該有一個貼心人了解皇上的悲喜,幫助他度過難關。皇上最近的狀況很不好,經常坐在他的龍床上,一宿到天亮,連眼睛都不閉一下……”
“怎麼這樣?”繆鳳舞心口像是被戳了一下,猛得一痛。
“娘娘應該明白的,皇上最近壓力很大,偏偏娘娘的事又給了他一重打擊……”茂春毫不客氣地又朝繆鳳舞的心口戳了一記。
繆鳳舞又愧又窘,說不出話來。
茂春便起了身:“夜深了,老奴該回去了。娘娘也歇了吧,明天白日裏多睡一會兒,晚上老奴來接娘娘。”
“啊?”繆鳳舞莫名其妙地看著茂春,“公公的意思……可是皇上不太願意見到我吧,會不會看見我,反而讓他更加生氣?”
“老奴在皇上身邊二十多年了,娘娘相信老奴吧。”茂春說完,做了一個揖,告退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茂春突然又轉過身來:“老奴是願意相信娘娘的,隻要娘娘能讓皇上好起來,令兄的事老奴一定盡力周全。可是……若娘娘做了什麼對皇上不利的事,就別怪老奴對娘娘不恭了。”
盡管犯了錯,可是繆鳳舞的封號還在,她依舊是這皇宮裏唯一的一位貴妃。茂春跟繆鳳舞說這話,聽起來實在是不敬。不過繆鳳舞體諒這位老太監對行曄的那份赤忠之心,也不與他計較,隻是回道:“若論起對皇上的忠誠來,自然沒人比得過公公。可是我對皇上除了忠誠,還有一份夫妻之情,這是公公沒辦法比的,公公隻管放心吧。”
茂春一拱手:“老奴失禮了。”
然後他轉過身,出了門,回去了。
含香見茂春走了,趕緊進來,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又給繆鳳舞重新沏了一壺熱茶,小心地問道:“娘娘,你還好吧?”
繆鳳舞知道自己這一會兒的臉色一定難看。這一個晚上,她經曆了大悲大喜大驚,到現在心還在亂跳,頭還是暈暈脹脹的。
不過即便是含香可靠,有些事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於是繆鳳舞勉強地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茶壓了壓心頭的慌亂,簡單地回道:“我還好,不用擔心。”
含香也不是碎嘴多問的人,見繆鳳舞不肯說,便繼續忙她自己該做的事。
繆鳳舞一回來,她就吩咐下去,燒好了熱水。現下她讓人將熱水抬了進來,倒入了浴桶之中,過來請繆鳳舞道:“娘娘一定累了,洗個熱水澡,早睡了吧。”
在集墨齋與行曄那一場激烈的****,令繆鳳舞出了一身的熱汗。後來在暖春閣,也是熱得她汗濕衣衫。及至回到疏竹宮,茂春講述得那些事,聽得她冷汗淋漓。
因此她現在渾身粘濕難過,正需要泡一個熱水澡。
含香伺候她脫了衣衫,就看見她後背上的幾塊瘀青的傷。含香心中了然,並不多話,扶她進了浴桶裏,為她輕輕地擦洗著全身。
在溫水的環抱之下,繆鳳舞緊張了一個晚上的神經,總算是略略地放鬆了一些。她閉著眼睛,將頭枕在浴桶的桶沿上,含糊地問了一句:“我後背上是不是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