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江夏血夜(1 / 3)

楔子--血夜

長江,江夏渡口下遊40裏處。

烈日肆無忌憚的烘烤著江麵,間或有幾隻飛鳥滑過,更為這亂世平添了幾分蕭瑟。水天交界處,一隊商船從下遊緩緩駛來,亂世當道,這樣的民間船隊已經很少見了。

為首的是一艘破舊的運糧船,斑駁的船身還依稀可見刀箭的傷痕,幾塊焦黑的甲板甚至連破洞都沒有修補,畢竟,這個時候能找到還能渡江的民用船隻已經不錯了。船首蹲坐著一個灰衣少年,看樣子也就十來歲光景,身上卻透露著一股與年齡不相稱的冷漠。隻見他環抱著雙腿,默默得注視著船頭劈開江水濺起的水花,雙眼還有些紅腫,似是才經曆了什麼傷心事。

“少爺。”一聲問候從背後傳來,一名中年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少年身旁,“去裏麵休息會兒吧,天熱難耐,當心中了暑熱。”少年惘若耳聞,隻是呆呆的盯著江麵。

“哎。。。。”像是已經熟悉了少年人的心性,中年男子輕歎了一聲,轉身往船艙走去。正當中年男子掀開簾子準備進屋時,卻見一個身影擋在自己麵前,定睛一看,原來是老熟人。

“大胡子,”中年男子無奈的笑了笑,“你去勸勸少爺吧,這天氣,成年人都難耐,何況一個孩子。”

大漢撓了撓頭,“你是少爺選的師傅,管老子鳥事。再說當初也隻有老爺能管管,現在。。。。”

“哎,世事難料,隻盼這一程不要被你我料中。”

“。。。。。”大漢目光一暗,“事已至此,若能平安到劍門,也算不枉費主上的囑托。”

中年男子忽的默然盯著大漢,良久,他轉過身去,“為什麼是二少爺?”

“因為那樣東西隻認可他。何況往東的一方,真的就是平安的嗎?”

大漢說完,拍了拍中年男子,然後若有所思的看著東麵的江麵。

這時船老大急匆匆地走了上來,“兩位老爺,看樣子天氣今夜會有大變,是否要靠岸避雨,倘若晚上起了風浪,這江上可是危險的緊啊。”

中年男子和大漢對視了一言,“這附近可有渡口客棧?”

“再往前40裏左右就是江夏渡口,那裏有客棧歇腳。”

“那就讓船隊加快速度,到了渡口就休息一夜再走。”

“得令,小的這就去辦。”船老大顛簸了幾天,好容易可以住店裏了,連忙返身準備指揮船工們提速。隻見這時呼的一道人影閃過,從他麵前衝進艙裏,緊著著一道白光一閃,船老大隻覺脖子一涼,低頭一看,正見一把長劍橫在自己脖子上,嚇得他一屁股就要坐倒在地,但覺衣領一緊,被人抓著脖子提了起來。這時候船老大才有功夫看了一眼身後,原來持劍掂著他的正是那名中年男子。

“大爺饒命啊。。。小的自從爺幾個上船,一直都盡心服侍著,要是哪裏照顧不周,還請爺高抬貴手啊。。。”船老大忽然發現中年男子根本就沒理睬自己,一直盯著船艙裏,便也轉頭看去。卻見那位大漢手裏拎著一個包裹擋在一個船工麵前,冷冷地看著那個船工,一股無形的威壓感弄的船老大打了個寒顫。再看那名船工,雙手還豎在胸前不知所措,身板卻一直佝僂著,似乎是做錯了什麼。船老大看了一眼船工,大叫了起來

“猴子,你這該死的家夥跑這兒來做什麼,老子當初就不該讓你上我的船的!”一邊罵著,船老大一邊對著中年男子賠笑,“這位大爺,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您讓我去問問,我讓這家夥給大家賠罪,然後好好的管教管教。”

中年男子哼了一聲,手一鬆,船老大一溜煙兒地衝到船工麵前,噌的一腳就把船工踹翻在地上破口大罵,“這敗家的玩意兒,當初要不是看你腿腳利索,老子才不會收你上我的船,這下可好,居然敢偷客人的東西了,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說著又是一腳就要踢了上去。

船工趕緊一把抱住船老大的腿,“當家的,小的冤枉啊,是他們讓來拿油布的,說是要下雨了把東西擋一擋。我這才到倉裏來,這位大爺就衝了過來,我實在是不知道幾位爺的行李也在這兒啊。”

“哦,這麼一說當初開船的時候好像是把油布忘在這裏了,”船老大一拍腦袋,趕緊對大漢一陣陪著不是。“兩位大爺,實在是對不住了,下人不懂規矩驚動了您,念在他也是無心,還請爺幾個高抬貴手。”

大漢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將船工的身體刺透一般,似是一定要找出幾分破綻。船老大和船工隻覺得這炎炎夏日突然落入了冰窖,時間也如凝固了般難受,是大氣也不管喘一分。終於,忽的那冰涼的寒意散去,船老大小心得瞄過一眼,隻見大漢似笑非笑得盯著他。

“這年景要想命長,得看得少,知道的少,沒命花的銀子不要去掙,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心奇。看船家你也是這長江道上的老人,想必這道理要比我們悟得透徹。我們行走江湖也無非討一口飯吃,處處都得小心謹慎,所以這艘船沒有吩咐,切莫在靠近,船家你看可好?”

船老大見狀鬆了一口氣,連忙搗蒜般地磕頭道謝,然後踹起地上叫猴子的船工,頭也不回地到別的船上去了。

長劍入鞘,中年男子麵露不岔之色。“虎落平原被犬欺,堂堂江東猛虎,現在連驚濤幫這種貨色都敢動心眼了。”

“驚濤幫這條狗是沒有膽子,怕是這牽狗的主子卻一點兒都不在乎。”大漢眯著眼,看著離去的船老大,又緊了緊手中的包裹。“演戲嘛,總歸是要做足十分才像啊。”

言畢,大漢和中年男子嘴角上揚,看著離去的船工露出了微笑。

灰衣少年不知何時已離開船首向艙內走來,“葉四叔,這空氣間水汽漸漸重了起來,黏得我難受,帶我去換件短衫。”

“公子且再忍耐忍耐,船工講最晚今夜會有大雨,到時候就涼爽了。這烈日當頭,公子你要****臂膀在外,免不了要曬壞幾層皮,就算免了曬傷,萬一熱毒入侵傷了身子更是如何是好。這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愛護自己,就是盡孝啊。而且。。。。”

少年眉頭一皺,隻覺著沒完沒了的嘮叨聲在耳邊陰魂不散,連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大漢。

大漢一看,立馬一改剛才的一本正經,隨手將包裹扔到了中年男子胸前,得意的摸了摸少年的頭。“哈哈,二少爺,這下你總該後悔當年不選我老孫了吧。男人嘛,就當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別他娘的跟著這老夫子學些婆婆媽媽的東西。走,老子帶你去換。別說短衫,這****的天氣,就穿個褲頭又他娘的能怎樣。”

“孫大胡子,你別亂來啊。要是教壞了少爺,夫人可。。。。”中年男子忽得打住,看著停步的少年,心裏一萬個後悔自己又說漏了嘴,忐忑的看著少年的表情。

隻見少年的眼眶又紅了起來,默默得捏著胸口的掛墜,中年男子正準備說點什麼,卻見少年放開了掛墜,緊握著雙拳顫抖著,“他娘的!!!”

中年男子聽得一愣,旋即又釋懷的一笑,裝作沒聽見去收拾包裹去了。大漢見狀一笑,“少爺你真他媽越來越爺們兒了。”拉著強憋著淚水的少爺去換衣去了。

幾個時辰之後,方才還烈日當空的老天忽然就變了臉色,一片片黑雲從天際壓得越來越低,江麵上也開始肆虐起了一股股狂風。船隊上不斷響起船老大的叫罵聲,船工們一改連日來的懶惰,飛速得穿梭在桅杆和船艙間,一麵麵布滿補丁的船帆升起,整個船隊盡可能的加快速度奔向江夏。

“媽的,看樣子這場雨是避不開了。”船老大一腳踏在船首,感受著空氣間的微妙變化,灌了一口烈酒,繼續回身吆喝著手下。

終於,第一滴雨重重得砸在江麵上,緊接著一聲驚雷炸起,整個江麵被拉上了一層薄薄的雨幕,被狂風卷起的波浪也開始將船隊拍得搖搖欲墜。狂風暴雨中,一個披著蓑衣的身影屹立在船首,船老大一手灌著酒,一手搭在眼前,極力在昏暗中辨別著方向,同時用哨聲指揮著船隊跟進。為了避免風浪太大意外撞船,每一艘船都散開了不少,僅憑著哨聲調整這方向。

船艙中,中年男子探出半個身子,憤怒的暴雨狂暴的砸向這無視天威的凡人,卻始終差了那麼一分,無奈的從兩側滑落,連頭發也沒沾濕。男子對這神通似是毫不在意,借著閃電劃破雨幕的片刻光明,極目眺望著四周,神色卻是一片凝重。“這場雨,來的真不是時候啊。。。。”昏暗中,依稀還能看到各艘船的輪廓,船隊隊形早被浪頭攪得七零八落,船工們極力避免著相撞,但在大浪的力量下顯得力不從心,江麵上的環境越來越惡劣,此時再繼續航行下去,無疑是極不明智的。忽然,前方的哨聲急轉,幾聲長鳴響起,男子皺眉往前方望去,黑夜中幾點光亮時隱時現,靠的近的幾艘船上傳來一陣歡呼聲,“江夏渡口到了!”

江夏,位處長江前往的荊州的重要交通樞紐,卻完全沒有想象中的繁華,作為江東的主要糧食賦稅中轉站,一切設施都盡可能的簡單實用,譬如這客棧,簡單的就是一座2層樓的草屋,其餘的空間都留給了這渡口碼頭。船老大正在岸邊指揮著被暴風雨打亂的船隊靠岸,到底是在江口上討生活的人,盡管船隊狼狽不已,貨物也丟失不少,好歹大部分的人員和船隻還算完好。除了幾個抽簽運氣太背的倒黴鬼留下看守船隻,其餘的人都叫罵著走向客棧,馬上就能享受到的熱酒讓在風雨中凍壞的船工下人們興奮不已。而另一麵,大漢眯著眼,看著被中年男子護在傘下的少年,對著身邊的手下說道:“輪番守著這艘船,若有我的信號隨時準備開船。”說罷便邁步趕上少年和男子,“嘿嘿,少爺,老子這就帶你去喝兩碗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