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敵情

寅時三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一天中人最疲憊鬆懈的時刻到來了,江天隱和女子同時睜開了眼睛,女子似乎對江天隱此刻能醒來有些驚訝,但旋即緊了緊略微鬆開的發髻。

“你先過去。”

江天隱無奈地聳了聳肩,脫下上衣盤在頭上,靜靜地摸下水,往岸邊無聲得滑去。女子眉頭微蹙,對著明擺著是當誘餌的差事,江天隱居然老老實實的過去了,這點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不過管他呢,既然江天隱願意當餌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那頭凶惡的野豬仍然趴在原地打盹,江天隱在水中小心的劃動著,所以速度相當的慢。終於,就在身子骨快被春寒的河水凍僵之時,河岸出現在了眼前,就在這時候,一陣噠噠噠的水花聲傳來,在這靜謐的夜晚是分外刺耳,江天隱暗罵一聲不好,緊張的看著打盹的野豬,隻見這貨的腦袋已經抬起,小眼睛死死得瞪著自己這邊。水花聲由遠及近,隻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在水麵疾馳而過,正是那名女子!江天隱雖然修為平平,但也知道此舉看似威風八麵,實則非常損耗體力和真氣,女子此時用出,一是能快速越過河麵,二是好驚醒那頭野豬,待她過河之際,江天隱剛好快到河岸,正好作為誘餌讓自己脫身。

“好惡毒的婆娘!”江天隱恨急一拳揮出,可惜女子身法太快。“既然是你先不仁,就休怪我不義!”野豬已經起身衝來,江天隱不再按捺行蹤,放開手腳迅速遊到岸邊。此時女子已經幾個縱橫脫離河岸,野豬果然放棄她直接朝江天隱衝來。江天隱也不驚慌,跑到白天木矛掉落之處,拾起木矛跨步朝女子奔跑方向瞄準。野豬距離他隻有數息之遙,即便他能擊中女子,又有何用?江天隱似乎完全沒有擔心後果,屏氣凝神,沉腰曲臂,木矛尖嘯而出。須臾之間,野豬已經殺到,江天隱匆忙往前一滾,狼狽避開一擊,可是身形已亂,看是無法再做出第二次回避了。卻見江天隱套起上衣,往地上蜷成一團。而另一邊,一切的變化都在女子預料之中,除了江天隱飛出的那一記木矛,女子回身目光鎖住木矛準備躲避,卻發現木矛的軌跡高出不少,隻會打在樹上,輕蔑的一笑,正要離去,女子卻僵在原地,因為她這才發現,江天隱的目標,從開頭,就不是自己。

咚的一聲悶響,木矛在繁密的枝葉間準確得擊中目標,隨著嗡嗡的響聲,一小團黑雲從樹枝間溢出成形,一些粘稠的液體成股滴下,接著啪嗒一下,小半塊野蜂巢穴赫然跌落,一個半指長的野蜂從殘破的窩裏爬出,悲痛得在曾經的家園中爬來爬去,然後振翅而起,對著眼前的敵人,早已怒不可歇。

黑雲從樹叢中散成幾團,帶著群蜂的怒火撲麵而來。野豬剛好轉身準備給江天隱致命一擊,立刻被黑雲籠罩其中,伴著一聲聲極其痛苦的叫聲,野豬倉惶往林中逃竄,一些矮小的植物劈裏啪啦斷落一地,瞬間消失在林中。而最近的一團野蜂,也團團圍住了距離最近的江天隱,隻是江天隱把身子死死埋在沙土中,露在外麵的一側也蓋上了布滿怪樹粘液的外衣,野蜂們雖然緊緊圍住了他,卻似乎十分忌憚那件惡心的外衣,盤旋了一會,始終沒有攻擊江天隱,便緩緩散去。再看那女子一方,此時卻成了三方中最危險的一個,被這麼大的蜂子蟄一下,可不是好玩兒的,還別說現在是一群。隻見女子往林中才跑幾步,蜂群便已至身後,女子麵露狠色,從腰間掏出一幽藍藥丸,死命往身前一砸,一團藍色的煙霧瞬間炸開,瞬息間便彌漫開來,朦朧間,女子褪下了麵具,以衣袖掩鼻,趴倒在煙霧之間。蜂群接觸到煙霧之後,數息之間,便從空中紛紛跌落,看樣子是不活了。

岸邊的江天隱,聽到蜂群的聲音遠去後,才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要長舒一口氣,就見到一陣奇怪的煙霧在林中升起,接觸到的飛蟲紛紛斃命,連忙避開。隻是這煙霧來得快,散得也快,不一會兒,空氣便恢複了正常。江天隱正要離開,林中卻傳來了微弱的呼救聲。

“多半是那個惡婆娘,甭管她了”江天隱心想著便要離去,剛走兩步,江天隱又想起昨日在林中,雖說是自己誤打誤撞,但女子也算救了自己一命,我江天隱雖然不算什麼善人,但是做人但求問心無愧。心念已決,江天隱返身往林中走去。

撥開樹叢,一地密密麻麻的死蟲子弄得江天隱頭皮發麻,女子已經癱倒在地上,麵色發烏,口鼻中溢出的鮮血已經浸透了掩麵的袖巾,隱隱發黑。江天隱見狀再也不敢托大,抱起女子輕搖著,“別睡啊!快醒醒!放出那些蜂子是我不對,你也不必放毒同歸於盡啊,喂,喂,堅持一會兒,我這就帶你出去找學院的人!”女子在懷中任由江天隱晃動著,毫無反應,氣色越來越差。江天隱急的大汗淋漓,雖然山中的野獸他殺過不少,但是殺人,從未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內。江天隱見其眼看就要不行了,也管不了還在試煉中的事情,抱起女子往林中亂跑,一邊大聲呼救著,就在他措手無策時,手臂上傳來一下刺痛,低頭一看,那女子有氣無力得看著自己,地麵上掉落了一把匕首,刀尖閃著幽光,分明是喂過毒的。手臂上爬過一陣酥麻,知覺迅速從上肢退去。江天隱再也無力抱著女子,兩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小爺我好心好意的回來救你,你居然恩將仇報!果然,最毒不過婦人心,瞎了老子的眼!!”江天隱再度被算計,氣的大罵起來。

“白癡,照你這叫法,等不到毒死,就已經被其他人發現了。”女子雖然仍十分虛弱,卻依然麵色冷酷。

“那你就等著被毒死吧!”江天隱依然憤恨難平。

“哼,我堂堂---”女子頓了一下,“豈會被自己製的毒擊倒,解藥我早已服下,休息兩個時辰,便可恢複。”女子輕輕抖了抖衣袖,一小塊濕潤的方巾從袖口掉落,一麵已經變成了烏黑色,似乎吸收了不少毒霧。

“哎,果然這世上,好人是活不長的。”知道自己白忙活一陣,還撘了條小命,江天隱沮喪地往地上一躺。

“看在你還有心回來救我,本姑娘也不是恩將仇報的人。隻是因為你,我浪費了僅有的兩顆霹靂丸,接下來的試煉,你得助我一臂之力,隻要你全力以赴,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為你解毒。接下來,我得靜心調息逼出餘毒,你替我護住周全,完事後我會給你第一顆解藥。哦,對了,勸你莫要躺著,若是毒性走入心脈,我也無能為力。”

江天隱嚇得立馬彈了起來,女子已經入定運功起來,此時江天隱才發現女子的麵具已經摘掉了。娥眉大眼,麵如冷月,發似流波,若不是知其為人,定會認為是個善良的仙子下凡。可惜被這麼驚嚇過幾次,江天隱倒也生不出什麼愛慕之情,反而懼怕的情緒居多。想著自己的小命還捏在別人手上,江天隱也安靜坐下,警惕著周遭的變化。一陣微風拂過,女子的背上,掉落了兩隻僵死的野蜂,隻是那有毒的尾刺,不見了蹤影。

星隱日出,天際線透出了第一縷陽光,天道學院試煉第二天,拉開了序幕。

映在臉上的亮光,把江天隱從昏昏欲睡中喚醒,此時,他才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快兩個時辰,女子卻依然端坐在前。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江天隱趕緊上前一看,隻見女子冷汗如雨,麵色痛苦,背上腫起了兩塊大包,呼吸急促,氣脈不穩,江天隱剛是一碰,女子再也堅持不住,這下是真正的癱倒下去。江天隱心中一涼,隻覺得中毒的手臂中的毒素也開始往身上蔓延,就在這時,左右兩邊的林中,都傳來了沙沙聲,天隱絕望的坐在女子身邊,不管來了什麼,他都放棄了。

“天隱?”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

“遇雪?”江天隱舉目一看,大喜過望,來人將麵具拉起,正是林遇雪,肩頭還坐著個毛絨絨的東西。

而另一邊,也走出一男子,友好的向眾人擺了擺手,“看來這位朋友遇到了些麻煩。”見江天隱警惕的看著自己,男子也出乎意料的拉開了麵具,露出一張普通的麵龐,江天隱覺得如果下一刻將他扔到人堆裏,自己絕對找不出他,微胖身材,平常長相,普通打扮,唯有那對單眼皮的小眼睛,江天隱覺得他笑起來像狐狸。

“兄弟不用如此戒備,我是聽到有呼救聲才過來的。”男子自來熟地走到江天隱身邊蹲下,仔細察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子,“咦!你們招惹這裏的野蜂了?”

“天隱,你們中毒了?”遇雪見狀也迅速幫江天隱檢查著,很快便發現了手臂的傷口,遇雪取出一個野果,熟練得去皮,將一半果肉塞到江天隱口中,另一半果肉揉碎,將果汁細細清洗傷口,然後又從另一個小包袱中拿出幾顆路上收集的藥草,在口中嚼碎後吐出,敷到傷口之上。處理完畢之後,又和男子一起檢查起另一個傷員。江天隱吃了半塊野果,精神恢複了不少,趁著兩人忙活的功夫,將這一路發生的事情道來。

“你們遇到那頭凶豬了?這家夥連老虎都不怕,兄弟你能借野蜂驅走,真是佩服佩服。”男子顯得十分興奮,掩不住得對江天隱的讚歎之情。

“聽你的語氣,你以前來過這裏?”細心的遇雪問道。

“我見各位也是有緣人,也就不瞞大家了。”男子輕歎一口氣,“在下敝姓王,名穎聰,本是幽州一小民,生性喜好遊曆大好河山,五年前我路過荊州時和向導與商隊走散,誤入此山,正一籌莫展時,林中一陣廝打聲把我們吸引了過去,誰知摸過去一看,就見一隻碩大的野豬和一頭巨虎打得昏天暗地,嚇得我倆大氣不敢出一口,還好它們沒有搭理我們,越打越遠,我倆才僥幸逃脫,後來聽商隊裏的老人講,這裏又名萬妖山,飛蟲走獸都比尋常大上很多,還常常發生很多詭異的事情,當地人都是繞著走的。昨天我就得這裏不對勁,總覺得好像來過,今天聽你一講,還真是那該死的地方。哎,早知道就不貪那點便宜跑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