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渝沒有說話,過了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在這個問題上呂娟大概是真的想開了,並不多作刁難,到最後段家的頻率幾乎變成了每周一次她也持默許的態度,隻要求按時送果果回來即可。
她這樣的態度讓段媽媽心眼兒又活絡起來,私下同段曉渝探討:“呂娟最近恁地好說話,她是不是後悔離婚了?要是她真有那個意思,你是男人,就主動一點,大家看在孩子的份上複婚算了。”
當初他倆為什麼離婚,段媽媽至今都沒弄清楚。在他們老一輩人心目中,80後的小夫妻對婚姻的態度遠不如他們那一代鄭重,動不動就說散夥,可究其起因往往隻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段曉渝和呂娟一直不說離婚的理由,說不定還真是沒什麼理由,衝動之下就離了。
苦口婆心地講了一通關於婚姻、家庭的大道理,可段曉渝卻始終是一副要死不活耳朵扇風的樣子。段媽媽看了有些來氣,忍不住催道:“你給我句話,你到底怎麼想?”
怎麼想?段曉渝腦子裏不禁又浮現出當日呂娟那嫌惡的眼神以及那句嚴重刺傷了他的話。他呼了口氣,努力把這不好的回憶拋諸腦後,慢慢地道:“媽,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我和呂娟,離了就絕不可能再複合!”
“……”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段曉渝說話是很活套的。從來不會把話說死、從來要給自己留下餘地,所以很少在他的話裏聽到什麼‘絕對’、‘一定’之類的字眼,現在他居然斬釘截鐵地說和呂娟再無可能,段媽媽心頭不由暗吃了一驚。
一直以來她對段曉渝的離婚作了各種猜想,淨身出戶顯然是對女方有虧才作出的重大讓步。但現在他如此決絕,難道是自己猜錯了,竟是呂娟對不起他所以他才不想再要這個媳婦?而財產什麼的,僅僅隻是不想讓孩子吃苦?
如果是這樣,那倒也可以理解……段媽媽沉吟著,嘴上問道:“那你……還是要成家吧?也不可能離了就一直單著……”
不待她說完段曉渝便露出一個‘我敗給你了’的表情,道:“唉呀媽,我這段時間忙著呢。你別叫我現在思考這種人生大事,以後再說,啊?”連哄帶騙地把她弄了出去。
段媽媽氣結。孩子大了就是這點不好,你說什麼他都是敷衍地‘知道,知道’,父母說的話還不及朋友說話聽得入耳。
想到朋友,段媽媽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武惟揚。武惟揚這段時間跟他們家走得頗近,隔三岔五都來家中拜訪。段廳長好品茶,他送了一塊茶磚;段廳長好下棋,他也肯飯後陪著殺幾輪。世人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在上半年那場變故中武惟揚經受住了考驗,那時就已獲得他們夫婦一致的信任和肯定,於是現在段曉渝這個問題,段媽媽第一個就想到了他。
在不久之後的一次聚會上——也是巧,剛好那幾天寒流過境武惟揚有點感冒,在長輩們看來這當然就是沒人照顧的下場,於是段媽媽就順嘴念開了,說:“惟揚啊,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不成家呢?”
“呃……”忽然被問到這個問題,武惟揚真有點不知如何作答。長久以來他隻擔心段曉渝會被催再婚,還真沒想到自己也是別人關心的對象。
不由自主地往看段曉渝一眼,段曉渝唇間正叼著一隻蝦,聞言也瞟了一眼過來。他眼裏有種幸災樂禍的神情,這神情是如此明顯,以至於段媽媽都看出來,便白了他一眼道:“你少這種態度啊。人家惟揚是忙事業才耽擱到現在,你呢?就準備這樣單著?人總還是要成個家的……”絮絮地念了一通。
一番話讓武惟揚心裏頗不平靜,忍不住偷溜一眼段曉渝的反應。他想段曉渝頭一次結婚時他沒有作任何阻止,在經過了這麼多事後如果讓他再結一次婚……那他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吃完飯武惟揚心中有了打算,臨走時便借口‘吃了感冒藥頭有點昏’。想當然了,出於安全的考慮段氏夫婦也要命兒子送他回去,於是武惟揚如願以償,終於有了可以和段曉渝單獨相處的機會。
車子開到武惟揚別墅門口,“到了。”段曉渝熄火拔鑰匙,淡淡地說。
武惟揚騙得過段廳長老兩口可騙不過他,他隻是不便當著父母的麵揭穿他罷了。
武惟揚沒動,以征求意見的語氣道:“曉渝,進去坐坐好不好?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段曉渝不語,長長睫毛掩下來,擋住遊移不定的眼神。他腦子裏有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一個是警鈴大作,告誡說‘不能進去,進去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另一個聲音雖然微弱,但似乎卻更符合他的內心:聽聽他說什麼……也無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