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人、或者什麼事一旦享有大名、繼而為當權者所提倡、被群眾所崇奉,於是假其名目者便產生了,而且這種假冒“產品”很快就會如同蜂湧蟻聚、流肆於世,成為正宗。原來的“名人”、“名事”也會在轉瞬之間成為毫無生氣的牌位,隻供善男信女頂禮膜拜,其精神實質則早已喪失殆盡,被世俗所捧讀,所效沽者,隻是他們的糟粕而已。對於這一點莊周早就約略地有些理解,在《莊子·天道》中他講過一個故事:齊桓公正坐在堂上讀書,堂下幹活的木匠輪扁問他所讀何書?桓公回答說“聖人之言。”輪扁又問:“聖人在乎?”桓公答:“已死矣。”於是,輪扁說,“然則君之所讀者,聖人之糟魄已也。”輪扁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也就是說著之竹帛,流傳後世,被世俗所尊崇的“聖人之言”,往往不是古聖昔賢苦心精研有得的“要言妙道”,而是似是而非的仿冒品,也不妨稱之為人所棄的糟粕。因為“聖人”之名都是有權有勢者捧起來的,如同現在一些人捧各種各樣的“星”。他們關心的不是傳播真理,而是他們的利益,因此,不管“聖人”是否真“聖”,不管其長相如何,都要經過當權者的重加塑造,全新包裝,才把他們投入市場。
車胤囊螢,孫康映雪都是古代家貧苦讀的典型,二人後來也都位至高官顯宦,於是車孫兩位就成為“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的樣版,為曆代統治者所提倡,宋代被寫入三本啟蒙小書之一的《三字經》,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後世群起而效之,出現了許多“車胤”“孫康”《名讀者》中寫出了後世“車胤”“孫康”的表現。
看來後世的“車胤”、“孫康”沒有了當年的寒酸相,他們早已脫貧致富。“車胤”有“門者”聽差;“孫康”有閑庭可立。“車胤”大白天忙著外出去捉螢火蟲,“孫康”“閑立庭中”等待下雪,至於讀書,得等有了“囊螢”、“映雪”的名目之後才去實行。因為“讀書”早已不是他們取得功名富貴的手段,而“囊螢”,“映雪”本身才有好價錢可賣,他們白天去捉螢火蟲、等待下雪也許正是為了向善男信女傳經送寶,也許正是為了接待參觀考察,如果這些熙來攘往的取經者、學習者以為這些就什麼“車胤思想”、“孫康精神”的話,那麼除了說明他們自己是無可救藥的笨伯外又能說明什麼呢?
形式易為社會流俗所知,有權者再加提倡更易引起轟動效應,至於那些老老實實,還處於貧賤之中的真車胤、真孫康,雖然在艱苦中讀書求學,但無人為之集資作電視廣告,除了老死貧賤外,還能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呢?
名讀書
車胤囊螢讀書,孫康映雪讀書。一日,康往拜胤,不遇,問何往?門者曰:“出外捉螢火蟲去了。”已而胤答拜康,見康閑立庭中,問:“何不讀書?”康曰:“我看今日這天不像個下雪的。”
明·浮白齋主人《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