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敗仗(1 / 3)

天空灰蒙蒙的,似乎夾雜了大量的沙塵,令人心情煩躁,坐立不安。冬天來的出奇的早,寒風呼嘯著割過人臉,裹挾著旌旗無力的翻轉。

衛子建拽緊韁繩,安撫住不安的馬匹,說道:“看蜀軍的架勢,大有不滅我軍誓不罷休的樣子。”

韓昭點點頭:“曾國安部被牽製在淩水,北靜王部又一次被打垮,難己做有效反擊,尚之介被圍,其部隊也被分割。”

“三路大軍己無力再戰,僅剩我軍數萬殘兵,難以抵擋。”衛子建的聲音在風沙中略顯沙啞。

秦王韓昭,永平帝第二子,十四歲從軍。

三年的邊關征戰,讓韓昭不同於一般的貴族子弟,他個頭不高,膚色黝黑,兩眼有如雄鷹般剛毅:“蜀軍鋒銳,全靠虎字三衛,而虎狼衛更是其中精銳。以我軍兵力,雖然難以抵擋蜀軍主力,卻可吃掉其中一部,威震敵膽!”

“虎狼衛己經追了三天,我軍殺他個回馬槍固然不是問題。”衛子建緊緊拽住韁繩;“但是虎狼衛驍勇,天下皆知,恐怕很難占到便宜。”

韓昭昂起頭說道:“我軍被十餘萬敵軍追趕,隻有靠近臨仙,依托邊軍護衛,才能獲得生還的機會,但是虎狼衛追的緊,根本不給我軍喘息的機會,大有奪取臨仙的態勢。隻有消滅虎狼衛,才能保證安全撤退。”

開戰以來,韓昭的武毅衛兩萬七千人已吃掉了兩倍於己的蜀軍,三天前的—次遭遇戰,武毅衛損失了五千人,卻被以虎狼衛為首的十四萬蜀軍咬上,而整個南線的蜀軍才二十二萬。

趙士楨緊緊拽住韁繩,策馬攀上一個高坡。

“將軍,距離靖軍隻有十二裏了。”偏將說道:“是否保持距離,等待後續部隊?”

趙士楨點點頭,三天的追擊,他們已經將大部隊甩在了兩百裏外。

“靖軍主將是誰?”

“秦王韓昭。”

趙士楨舉起右手:“全軍安營紮寨!”

“將軍與韓昭交過手?”

“豈止是交過手?”趙士楨苦笑道:“我們這些年交手無數,是個難纏的對手。傳令下去,嚴防死守,謹防靖軍夜襲。”

衛子建快步跑上沙丘,韓昭己站在朝霞之中。

“殿下,全軍已經按照部署準備完畢。”

韓昭抬起頭:“風停了,天氣不錯。”

“無風,不會影響羽箭。”衛子健轉過身,抬手遮擋住初起的太陽;“我們處於背光,陽光會影響蜀軍視線。”

“此時的蜀軍尚在一夜戒備的疲憊中吧?”韓昭露出一絲壞笑。

衛子建轉身揮手,傳令兵揮動大旗,傳達著進攻的命令。

八千名騎兵翻身上馬,緩步走上沙丘。

秦軍一夜間回師十裏,人銜枚,馬摘鈴,悄無聲息的潛伏在沙丘後麵,躲過了蜀軍的斥候。

李思靜年紀不大,他緊了緊頭盔的下頷帶,拔出長刀。

“進攻!”

李思靜長刀直指前方,八千鐵騎奔湧而出。

猶如戰鼓般的馬蹄聲貫徹荒野,如一柄利劍,一支羽矢,劃破清晨的寧靜。

“劫營!”

整個蜀營充滿了煙火味,大軍正在埋鍋造飯,對於這樣襲擊毫無防備。

靖軍在衝鋒中迅速分散出隊形,從左右包抄蜀營。

蜀軍還未反應過來,靖軍已衝入營中,刀光四起,血肉橫飛。

試圖進行抵抗的蜀軍陣型尚未成型,在重騎兵麵前毫無抵抗能力,踏死者不計其數。

靖軍步兵緊跟著壓上來,飛蝗般的羽箭從天而降。

趙士楨匆匆披掛,跑出營帳,大聲嚷道:“什麼情況?”

“靖軍劫營了!”一名校尉躲過幾支羽箭;“將軍,撤吧!”

“虎狼衛完了。”趙士楨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明白了,他輸了。

箭雨射了幾輪,停了。但是馬蹄聲卻是越來越近。

靖軍騎兵折返回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虎狼衛完了。

靖永平二十年十月十四,秦王部殲滅蜀軍虎狼衛。

“蜀兵連年東進,犯我大靖,我西北兵事久拖不斷,各地精兵己空,若趙、羌興兵,朝廷恐難應付。”禦史章向武說道;“臣認為趙國弱小,派遣一位大將駐防西南,輔以數千精兵,整合當地駐軍,完全可以令趙國不敢妄動。”

永平帝扶著額頭:“若是羌戎興兵南下,又該如何?“

章向武往前一步:“羌戎南下頻繁,近二十年來卻大動少有,小動不斷,隻因羌戎懼怕我朝中大將,暫時可以不計。”

“列為愛卿認為何人可當此重任?”

“臣認為北靜王可擔此重任。”姚雨淵說到。

“臣有異議。”

李思靜快步跑上鼓樓:“殿下,最後七千北軍己退入關內。”

韓昭拂去鬥篷上的雪花:“南線呢?”

“隻剩我軍了。”

“我軍殲滅虎狼衛,蜀軍主力大多向我部方向集中。”韓昭伸手去接飄落的雪花。“北線吃緊的部隊這才喘了一口氣。”

“我軍據守臨仙城,孤懸關外,容易被敵包圍,……”

“現在被敵軍死死咬住,一旦出城,勢必會在野戰中被優勢敵軍圍殲。”韓昭來回踱步:“北靜王部不是獲得援兵了嗎?到了什麼地方?”

“北靜王第一個入關。”

韓昭抓起茶盞,狠狠的砸在地上。

“開戰之時,是他北靜王口口聲聲的要踏平蜀國,可他如何?身為三軍統帥,他棄軍而逃,指揮無方,以至潰敗。”

“殿下,息怒。”李思靜沉默了片刻;“北靜王補充了部隊,前往鳳凰尾。”

“這是要在鳳凰尾屯重兵防備蜀軍破關啊!”韓昭冷笑道:“看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求援信送出去七天了,沒有一兵一卒前來增援。

西風關距離臨仙城隻有兩天路程。

“啟奏萬歲。”兵部右侍郎徐文德站出班列;“近日秦王連發十八道奏疏,請求朝廷援兵西北。”

永平帝隨手翻開一封奏折:“秦王仍駐守關外,可有援軍?”

“大軍已入關,關外僅剩秦王孤軍。”兵部侍郎說道;“西蜀軍來勢洶洶,臣下令後撤,大軍暫退關內以避鋒芒,無奈秦王固執,獨守臨仙。”

禦史章向武說道:“啟奏皇上,秦王之前為掩護大軍入關,與西蜀軍苦戰不斷,被西蜀軍牢牢咬住,這才無法脫身,不得不困守臨仙。”

“卿有何建議?”

“戶部尚書葉世鴻之子葉鯤鵬在石城新訓了五營禁軍,陛下可將該部整編成一衛邊軍,馳援臨仙。”

“陛下,臣認為萬萬不可,石城新軍是禁軍,身負拱衛京畿的重任,萬萬不可消耗在邊地荒野。”

“尚大人所言差異,此時增援,依托堅城固守事半功倍,一旦蜀軍攻破西風關,可不僅僅是這五營新軍能夠阻擋的。”徐文德說道;“禁軍拱衛京畿,不僅僅是在京師一地駐軍守衛。”

“愛卿言之有理。”永平帝微微點頭;“急令葉鯤鵬馳援臨仙。”

石城距臨仙二百四十裏,西北兵事不利,兵部恐蜀軍突破了風關,便在帝都與西風關之間駐屯部隊,其中葉鯤鵬以禦林軍中郎將的虛職外放石城練兵,因為他的職位,所練士卒也被納入禁軍編製。

西蜀南北兩線大軍十四萬彙集臨仙城下。

韓昭殲滅虎狼衛,蜀國全軍聳動,蜀主下令全力圍殲秦王部,不惜一切代價。

徐穰策馬走上黃土坡,花白的胡須在寒風中飄蕩。

“大帥,我軍己包圍臨仙,隨時可以進攻。”

徐穰點點頭,表情中充滿了凝重。

趙士楨是蜀主的侄兒,是他的愛將,也是他的女婿。

“老夫與靖國打了幾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凶悍的對手,以劣勢兵力吃掉我虎狼衛,僅此一役,老夫便佩服於此人謀略膽識。”

“大帥,”部將常進說道:“這韓昭隻不過是黃口小兒,吃掉虎狼衛也隻是其僥幸與詐術。末將願領一部精兵,取他項上人頭。”

徐穰搖搖頭:“韓昭殲滅虎狼衛,可是經過了深謀遠慮,雖然大家都知道夜間劫營,可是夜間行軍打仗諸多不便,韓昭也是深知這一點,故放棄夜間劫營,改為黎明時分。”

“一個黃口小兒,他卻能調動我西蜀主力於股掌。他固守這臨仙城,因為他心裏明白,不守臨仙就會被我軍以優勢兵力圍殲,這可是死地啊!”參將吳千秋說道:“拿下這座孤城,恐怕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常進麵露譏笑:“吳參將心裏害怕的不成?以我十餘萬大軍,害怕破不了區區孤城?”

吳千秋沒有理會常進的譏笑:“我軍雖說有十餘萬,但是大部分星夜兼程長途跋涉,疲憊不堪,哪有什麼氣力攻克堅城?再說了,這十餘萬人分布在偌大的荒原,分出大量軍力防備靖國援軍,真正能夠投入作戰的不過數萬人,毫無優勢。”

“打仗打的就是士氣,我軍士氣如虹,如何懼他孤城。”

“也許,韓昭自認部隊長期作戰,疲憊不堪,野戰無力取勝,這才憑堅城固守,取得一線生機。”

石塊狠狠的砸在了城頭上,在磚石上留下一個缺口。

“殿下,西蜀軍箭石凶猛,城外堡壘紛紛陷落,還請殿下撤下鼓樓。”陸雲滿頭大汗,快步跑上鼓樓。

韓昭一手按住刀柄,陷入沉思。

“陸雲,你曾駐守過臨仙,臨仙城防哪裏最弱?”

“臨仙四門,西門北門城頭高大,難以攻破,南門有山脈縱橫,大軍難以施展,東門麵向西風關,所以設防最弱。”

“走,去東門。”

徐穰也坐鎮東門。

“大帥,大軍集結完畢。”常進說道:“趙士林請求打頭陣。”

徐穰翻身下馬,親兵隨即將一馬紮放在徐穰身後。

“不行,他這是要報虎狼衛之仇,盛怒之下,難以做出冷靜判斷。”徐穰坐了下來,“趙牧武擅攻堅,讓他上。”

肅武侯趙牧武的成名之戰,就是二十年前的臨仙之戰。

趙牧武也老了,花白的須發,臉上數道疤痕,飽經風霜,一身精鋼鎧甲傷痕累累,單手扶著磨得鋥亮的劍鞘,不怒自威。

石塊的投擲己持續了兩天,蜀軍終於要總攻了。

投石兵加快了投擲速度,同時弓弩手也逼近城池,投射出遮天蔽日的箭矢。

臨仙守軍卻毫無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