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4章 寒冰劍域(1 / 3)

王天縱把人馬埋伏在伊河灘的蘆葦蕩裏,曾經有一股清兵來搜查蘆葦蕩,被他們全部殺死,並沒有耗費一槍一彈,然後讓剩下弟兄裝扮成清兵模樣在蘆葦蕩邊站崗放哨,山上的人根本不知道蘆葦蕩這裏發生的事情。

王天橫在伊河岸等著接應嶽父曹鳳甲,為了不讓清兵發現,他把自己的馬和嶽父的馬都藏在蘆葦叢中。當他聽見嶽父大喝了一聲,但是不見老人家下山,就急忙騎馬提刀操小路向龍門山上衝來,遠遠看見嶽父被亂槍穿胸,幾十個兵勇仍然在戮屍,有一個還和山下的人說話:“朱大人,是一個討飯的瘋子,已經被我們殺死了。”

王天橫聽說嶽父已死,怒火不由升了上來,舉起大刀見到清兵就殺,衝到山上,用飛石打倒一大片清兵,搶了嶽父的屍體又騎上馬向山下衝去,幾個擋路的兵勇一時間成了他的刀下之鬼,有幾個跑著追趕的清兵又被王天橫用飛鏢奪了性命,可是清兵如潮水一般湧來,謝寶勝也騎馬趕來,幾個騎兵把王天橫團團圍住,眼看王天橫就要遭遇不測,張黑子、王天縱帶人衝上山來,他彈無虛發,把幾個騎兵全部打下馬來,然後帶領土匪殺退清兵,讓王天橫下山。謝寶勝這是第一次遇到王天縱,他沒想到王天縱這麼厲害,不敢戀戰,急忙撤到樹林裏隱蔽待援。王天橫則用馬馱著曹鳳甲血淋淋的屍體從龍門山上衝了下來。

王天縱一邊阻止清兵追擊,一邊對王天橫說:“弟弟,隻怕山下你是不能留了,你回家葬了師父就趕緊帶著弟妹到南山去吧,不然我也不放心,文悌老兒是不會放過你的。”

王天橫答應一聲,自己騎一匹馬,一匹馬馱著嶽父的屍體,趟過伊河向白沙方向飛奔而走。這個時候龍門山上傳來密集的槍聲,王天縱知道是三步緊朱至貴的援兵追來了,他和張黑子、關老九帶領隊伍順著洛欒大道且戰且退,向南山靠攏。

曹鳳甲在龍門山刺殺慈禧太後未遂,不僅讓文悌沒有麵子,朱至貴和謝寶勝也覺得非常對不起知府文悌的知遇之恩,見南山土匪王天縱也參與了刺駕之事,朱至貴認為是追殺王天縱的絕好機會,就催促兵勇窮追不舍,一直追到九皋山下。

九皋山,又名鳴皋山,位於洛陽南麵嵩縣北邊,因詩經裏“鶴鳴九皋,聲震於天”而得名,人們在山頂建了祖師廟,香客不斷。據說祖師是玉皇大帝給殷紂王的兒子殷交的封號,殷交反對父親荒淫無道,魚肉百姓,私逃出宮,修煉九皋山,乞求上蒼降福百姓,玉皇大帝感念殷交的虔誠,封他為九皋祖師,後人為了紀念他,修建了祖師廟。

王天縱看清兵追趕甚急,不能再走大道,就帶領部下上了九皋山,來到祖師廟前。祖師廟裏蒼鬆翠柏高聳入雲,遮天蔽日,王天縱對神靈也有些肅然起敬,他不想到廟裏避身,就把隊伍埋伏在祖師廟附近的山坳裏,要在這裏和三步緊朱至貴、老道謝寶勝一比高下。

三步緊朱至貴知道神炮王天縱不好對付,和謝寶勝追趕到九皋山下,瞻前顧後地說:“芝蘭兄,九皋山山高林密,土匪在這裏如魚得水,我們的兵勇就不好施展啊,可是不滅賊寇,難解心頭之恨!”

謝寶勝剛剛在朱至貴的舉薦下投靠文悌,很想給兩位恩公一個見麵禮,抬高一下自己的身價。他知道朱至貴打仗不行,就說:“朱大人,咱們兩個都在這裏,勢必讓洛陽空虛,一旦有土匪乘虛而入,可就不好辦了。依小弟之見,剿匪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如兄長回洛陽保護知府大人,小弟在此和匪首王天縱見個高低,如果能夠一舉拿了賊首,也是哥哥指揮有方。”

朱至貴知道文悌在心裏一直怪他剿匪不力,現在謝寶勝雄心勃勃要立頭功,他也不好阻攔,但他知道九皋山簡直就是個迷魂陣,在這裏謝寶勝也不一定是王天縱的對手。現在謝寶勝說了這話,他不好再說喪氣的話,就說:“芝蘭兄一定要小心,九皋山層巒疊嶂,不可貿然進逼,當心中了埋伏。”

謝寶勝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王天縱必然就埋伏在這九皋山上,咱們人多槍多,他埋伏在這裏也不可怕。朱大人放心在山下等待,不管戰果如何,我一定在天明之前把隊伍帶下山去。”

朱至貴下山後,謝寶勝帶領隊伍準備上九皋山。上山之前他吩咐一隊人馬在山腰埋伏接應,自己帶一隊人馬上山挑戰。謝寶勝帶人來到祖師廟前,誤以為王天縱的隊伍必然埋伏在祖師廟裏,就命令部隊迅速將祖師廟包圍起來。這個時候祖師廟裏仍然沒有動靜,才知道王天縱沒有在廟裏。他放心大膽進了祖師廟,來到祖師像前,陡然覺得自己在神像麵前有些渺小,就跪拜在祖師像前,行三叩九拜大禮,嘴裏念念有詞,為自己的一生禱告:求祖師保佑我謝寶勝行走江湖,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如果在洛陽能夠安身,能夠建功立業,終成正果,我一定給祖師爺重塑金身。

祖師廟外的東坡,地勢平坦,山林茂密,坡後邊有一個小山坳,王天縱就讓隊伍埋伏在那裏,謝寶勝在這裏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張黑子悄悄說:“天縱賢侄,讓老叔帶人衝下去,打朱至貴一個措手不及,這小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關老九說:“你年齡大,腿腳不利索,還是讓我去吧。”

王天縱說:“慢,老張叔,我覺得這個人不像朱至貴,你看,他們現在洋槍多了,那東西太厲害,你沒有到他跟前就讓人家撂到了。”

張黑子也覺得來人不是朱至貴,就說:“一開始如果就讓這小子占了上風,以後咱爺們就不好混事了,我看必須把這小子打怕,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王天縱說:“老張叔不用急,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咱們能夠耗得起,他可耗不起,太陽落山的時候不用我們打,他自己就撤退了,到他撤退的時候再說。我聽天橫說洛陽來了個老道謝寶勝,可能就是此人。”

“那不太便宜他小子了?!”張黑子已經有些急不可耐,不過他佩服王天縱智勇雙全,雖然他年齡大一些,這個隊伍一開始是他拉起來的,他現在仍然是大架杆,不過他一向聽王天縱這個二架杆的話。

王天縱說:“老張叔,晚上對我們有利,今天晚上我們就會見分曉的。”他說罷用手按一下張黑子和關老九的肩膀,安慰了一下他們。張黑子是彭婆人,他叔叔是土匪,他侄子也是土匪,原來隻是占領楊山小打小鬧,後來王天縱拉起杆子的時候投奔了他,他的侄子和王天縱是結拜弟兄,王天縱一直叫他老張叔。張黑子是因為一個族兄的小老婆和彭婆區的區長私通,他年輕氣盛,為了給族兄出氣把他的小老婆給殺了,這下得罪了彭婆區的區長,區長帶人緝拿張黑子,他從此亡命伏牛山,落草為寇。他和其他土匪不一樣,一不奸淫婦女,二則待人厚道,因此他和王天縱一樣成為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的好土匪。自從王天縱來投,山寨的勢力越來越大,隊伍在王天縱的帶領下,軍威大振,百戰百勝,名滿河洛。為了報仇,張黑子和王天縱帶領人馬夜襲彭婆區,殺了區長,為族兄報了仇。王天縱的老師王瑞亭是洛陽名儒林東郊的學生,林東郊和文悌是關係要好的朋友,在彭婆區的區長被土匪殺了之後,林東郊就舉薦自己的學生王瑞亭當了彭婆區的區長。

冬天的太陽落山早,天也黑的快。謝寶勝是個很會帶兵的人,他知道人生地不熟在夜晚不能主動去攻擊王天縱的隊伍,就吩咐手下人悄悄往九皋山下撤,他也悄悄告訴拿洋槍的兵勇走在後邊,要倒退著下山,如果王天縱來追,不要荒亂,不要急於開槍,等距離近了再開槍,務必不放空槍,開了槍之後迅速爬下裝子彈,等拿刀的兵勇殺一陣子撤退時,他們再站起來射擊。謝寶勝安排好之後讓隊伍慢慢往山下撤退。張黑子和關老九早等得不耐煩了,一見謝寶勝撤退,張黑子一下子跳起來,叫著“老子來了!”就帶人衝了下來,快接近清兵的時候,幾十杆洋槍一齊開火,十幾個兄弟倒在地上。這個時候拿槍的清兵爬下裝子彈,帶刀的清兵和土匪們廝殺在一起。清兵也有十幾個被土匪砍倒,雙方處於膠著狀態。王天縱看出來謝寶勝不是一般人,知道他還會讓槍手二次射擊,於是把僅有的五支洋槍全部集中在自己身邊,等清兵又準備射擊的時候他先發製人,五槍打倒了五個拿槍的清兵,其他清兵麵對這樣的神槍手害怕了,胡亂放了幾槍就往山下逃跑,一邊跑一邊裝子彈。張黑子帶人又衝殺了一陣,聽見王天縱喊著讓他撤退,他才不再追趕。張黑子來到王天縱身邊說:“天縱賢侄,正是殺敵的好機會,你怎麼讓撤退啊?”

“老張叔,咱們已經有二十個弟兄死傷,這樣打下去我們不劃算啊,要智取,不能強攻。”

“清兵不是也死了五十多個嗎?我們還得了十幾條洋槍呢,洋槍好啊!”

“老張叔,仗不能這麼打,賬也不能這麼算,我們拚不起,也不能拚,隻怕那個留辮子的清妖走狗正盼著咱們和他拚命呢,你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山下有沒有埋伏?”

張黑子聽王天縱這麼一說,才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魯莽,就不再堅持追趕了:“反正你小子腦瓜子靈,老叔聽你的,你說打咱就打,你說撤咱就撤。”

關老九也說:“是啊,現在還不是我們拚命的時候。”

張黑子的侄子張治公沒有下山,這個時候來接應王天縱他們,還每人帶了一捆玉米秸稈。王天縱問:“治公,你帶這麼多玉米杆幹什麼?”

張治公詭秘地一笑說:“天縱哥,這可大有用處啊!”

謝寶勝看王天縱不再追趕,就又命令兵勇打了回來。王天縱看謝寶勝又折回來了,說明山下肯定有埋伏,就準備組織一次反擊。

張治公說:“天縱哥,這一次你看我張治公的。”說罷讓土匪們一手拿刀,一手拿秸稈護身向敵人衝去,敵人的子彈大多數射擊在秸稈上,張治公已經逼近敵人,這邊王天縱他們向敵人射擊,張治公已經帶人衝入敵陣廝殺起來,敵人陣腳大亂,張治公殺了一陣子,奪了一些洋槍撤了回來。王天縱趁敵人沒有組織第三次進攻,急忙讓弟兄們抬了陣亡弟兄的屍體悄悄從一個峽穀裏撤退。張治公放了一些秸稈在那裏做疑兵,他則帶領少數人埋伏在峽穀上邊。在峽穀裏走著,王天縱對張黑子誇獎道:“老張叔,俺治公老弟這個辦法好,讓謝老道的洋槍洋炮也無計奈何。”大家笑得非常開心。

謝寶勝在祖師廟那裏等了一陣子,不見王天縱有一點動靜,派人試探性地攻擊,才發現土匪早已經無影無蹤了,隻有那些秸稈在那裏站崗放哨,他一邊搖搖頭感歎土匪狡猾,一邊派一隊清兵從峽穀裏追趕土匪,當幾十個清兵進入峽穀,張治公突然點燃秸稈紛紛扔下峽穀,風助火勢,火借風威,燒得清兵哭爹叫娘,張治公又向峽穀裏打了幾槍,然後帶人向山裏撤退。謝寶勝看著從峽穀逃出來的兵勇,一臉草木灰,衣服被火燒得不能遮擋皮膚,樣子十分狼狽,他非常惋惜地命令隊伍撤退。

從九皋山到洛陽,雖然丘陵眾多,但那些丘陵都是在東山和西嶺,伊河兩岸的道路十分平坦,謝寶勝害怕龍門山上的土匪截擊他們,就命令部隊悄悄前進,渡過伊河到彭婆區休息,夜晚不準備回洛陽,他準備第二天到曹鳳甲的家裏去看一看。文悌和朱至貴要捂蓋子,已經派人告訴他不能說曹鳳甲刺駕的事情,他也沒有準備揭蓋子,隻是覺得就這樣便宜了曹鳳甲,會讓曹家的人太看不起官府,讓那些犯上作亂的人看不起他謝寶勝,很有必要警告一下那些亂臣賊子。

彭婆區長王瑞亭接待了謝寶勝團總,他今天沒有去龍門看皇帝,一直在區部作留守,怕地方上出什麼亂子。他是王太的兄弟,知道曹鳳甲和王天縱今天有行動。後來聽說有一個瘋子刺殺慈禧沒有得手被殺了,知道是老英雄失手了。他怕官府來什麼緊急公務,就沒有敢回家,果然等來了謝寶勝。他以為謝寶勝是捉拿王天縱餘黨來了,一邊急忙動員彭婆的老百姓給謝寶勝的兵勇準備吃的,一邊派人通知哥哥的兒子王天橫趕緊躲避起來,以防不測。他則在區部大擺宴席,請謝寶勝喝酒,犒勞到南山剿匪的兵勇們。

謝寶勝和王瑞亭雙雙入席,相互作了自我介紹,開始喝酒吃飯。謝寶勝三杯酒下肚,吃著飯注視麵前這個王瑞亭,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相貌堂堂,待人熱情,處事得體,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兩個人交談之中王瑞亭問了這個原來不認識的人的身世,謝寶勝為人也豪爽,說自己是安徽人,原來什麼也不會,就會打架,沒有帶兵前還有一段趣事:謝寶勝沒有當兵打仗之前是個混混,二十歲那年的冬天,他從家鄉的一條河邊經過,知縣的女兒不知道幹什麼也從河邊經過,為了躲避他掉在河裏了,他顧不得天寒地凍,也顧不得冷水徹骨,一個猛子紮下去,摸了好一陣子才把沉入水下的千金小姐撈了上來,一見小姐已經沒氣了,心裏有些慌亂。他以往見過別人搶救淹死的人,就模仿別人的樣子揉著小姐的胸口往外擠水,又把嘴對著小姐的嘴往外吸水,如此折騰了好一陣子,小姐終於被救活了,一問情況原來還是知縣大老爺家的千金。知縣受孔孟之道的影響,認為女兒的胸口被謝寶勝撫摸了,嘴也讓他親了,以後好的人家誰還娶她,於是就強行做主,把女兒嫁給了謝寶勝。知縣的女兒知道謝寶勝不務正業,人長得也不英俊,整天哭哭啼啼,不怎麼答理他。知縣怕女兒出問題,就托人介紹讓謝寶勝當兵去了,沒有想到他帶兵打仗卻是一把好手,很快在隊伍上嶄露頭角。

王瑞亭覺得這個謝寶勝挺有意思,就笑著問:“嫂子後來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