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學的那天，小星浩和阿兵、誌傑一早就來到王江男老師家。王江男正蹲在門前的石頭上刷牙。他刷完牙，笑嗬嗬地對三人說：
“你們先去教室讀會兒書吧，別白白糟蹋早上的好空氣。”
“可是我們想和你一起走進教室。”小星浩說。
“那可不行，學生應該先進教室。”
三人對視了一下，沒法狡辯，便回頭走了。
九點整，王江男走進教室，平時非常吵嚷的教室裏突然安靜了下來。他臉上有些通紅，他頓了頓，低聲說道：
“同學們，我知道，以前有的同學和我一起放過牛，也知道我的脾氣很好。但是，今天我既然做了你們的老師，那你們就不能嬉皮笑臉，如果你們不守紀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大家認認真真地聽完了這一節課。課間，升完國旗，做了一遍早操。解散之後，同學們團團圍住王江男，問這問那，師生之間，好不融洽。江主任教小星浩們班數學，素來嚴厲，也忍不住加入談話，有說有笑。江主任說：
“江男啊，自從二十年前我們開始創辦這所小學以來，咱們學校再也沒有過新老師。現在看來，你既是我們學校這麼多年以來補充的第一個新老師，也是咱們教師隊伍中最年輕的老師了。人心本就喜新厭舊，連童稚的孩子也是如此，難怪大家對你這麼好奇。”
“也許正是如此，新人上任，總是懷揣忐忑，卻不料會是這種結果，我也十分意外。我想，再過些日子，學生們應該就會恢複正常了吧？”王江男笑道。
江主任會心地笑了笑，繼續說：
“可惜，明年你就要當兵去了，學校又沒有新鮮的血液補充，到時估計又要冷清一段日子啦！”
“如果可以，退伍之後，我願意回來與你們一起……”
“那倒不必！年輕人，就應該到外麵闖蕩。我們這些老弱殘兵，耍嘴皮子還行，一旦到外麵就處處碰壁。半截身體已經入土，留在這裏混口飯吃就行咯！”
王江男聽他說得這麼滄桑，歎了口氣，道：
“所以，我最佩服你們了。默默耕耘二十幾年，不求回報，而我，隻是一個過客，卻得此殊榮，實在慚愧！你們才是我們村的驕傲！”
江主任思索了一會，無奈地笑了笑，道：
“哎，從我十八歲當兵回來教書時算起，一轉眼，已經整整二十一年，有些村民結婚結得早的，我都教了三代人。歲月催人老喲，光是想想這些，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可事實就是如此！青春易逝，彈指芳華刹那，還有誰像你們願意付出青春的代價而無怨無悔？所以，你要繼續堅持下去，再教他個兩代、甚至三代人！”
“有，當然有！在咱們這塊廣袤貧瘠的鄉土上，默默無聞、無私奉獻的當然大有人在！我隻不過是其中的一顆釘子罷了。”
王江男久久望著天空，不再言語。
中午，江主任組織起高年級的幾個同學，和王江男各帶一個隊，打半場籃球。籃板掛在核桃樹的樹枝上，投進球之後，總要顫微微地閃動一會兒。
星期六的中午，放學之後，是一周的總結例會。鍾是一根鏽跡斑斑的鐵棒，掛在學校最右一間教室的屋簷下。江校長用鐵錘敲了幾下，鐵棒發出刺耳的“當當”聲，同學們立即跑到操場集合。江校長和幾位老師站到學生隊伍前麵中心位置，江主任大聲喊道：
“全體同學都有！立正！”
同學們便“唰”地一下整整齊齊地站好。江主任繼續說道：
“大隊長出列！”
一個佩戴紅領巾的高年級男同學踏著正步來到木旗杆下，立定之後，解去繩子。江主任同時大聲道：
“行隊禮！降國旗，唱國歌！”
同學們便莊嚴地舉起右手，注視緩緩降落的五星紅旗，唱響國歌。
降旗儀式結束之後，在驕陽底下，江校長做了一周的工作總結。然後，江主任宣布：
“同學們，解散之後，是一周一次的大掃除！大家要認認真真地打掃，千萬不能馬虎。掃完地之後，大家就回去吧。解散！”
近處的同學連忙跑回家去拿來掃把和盆，大家抬水的抬水，掃地的掃地，擦窗戶、桌椅，幹得熱火朝天。不一會兒，整個校園的空氣中便揚起了塵土的濃濃腥味兒。人群逐漸散去，開學第一周正式結束。
第二年的春季學期。植樹節那天，同學們帶著周日在山上采集的不同樹種，來到校園。常見的有鬆樹、杉、白樺、柏樹等喬木；也有刺梨、倒掛刺、紅果等小灌木叢。小星浩幾步跑回家裏，扛來鋤頭，也幫忙挖起樹坑來。火辣辣的太陽光照在身上，汗水浸透後背，他渾然不覺。他吃力地挖了半天，隻刨出一個小坑，王江男憐惜地看了看，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鋤頭，笑道：
“你還小，幹不了；讓我來，看我的！”
說完，他奮力一揮，掄起鋤頭，一鋤下去，緊接著泥土橫飛，幾下就刨出一個大坑。圍觀的同學們在一旁一邊“嘖嘖”稱讚著，一邊把小樹苗放進坑裏。江男三下五除二便把樹苗埋好，夯實，他叫阿兵把半盆水灑在樹苗旁邊的泥土上，然後又去另一處栽樹苗。
很快，學校操場下麵的斜坡上、操場的其他三麵已經栽滿樹苗。小樹雖然還沒長出新葉，但密密麻麻的樹枝和新土的痕跡，已經把學校徹頭徹尾地改換了一個模樣。小樹苗要是全部都能成活的話，那麼，夏天的校園將是一個充滿綠蔭的世界。
植完樹，再過幾周，樹枝吐出新綠，大、小杜鵑花也開了，便到一年一度的春遊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