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江兵便忙不迭地栽馬鈴薯。正月初八清晨,天剛蒙蒙亮,一陣吵嚷聲把小星浩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瞟了一下,在火爐旁圍坐著幾個人。分別是江貴、大毛的哥哥十八羅漢和大毛的大叔江永輝。江永輝頭發中分,臉上肌肉豐滿,笑起來有些靦腆。小星浩的困意很重,轉過身便睡著了。
幾人有說有笑。江兵第一次出遠門,心裏還是有些擔心,他問道:
“坐幾天幾夜的火車,不太安全吧?”
十八羅漢忍不住笑道:
“兵叔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咱們幾個人闖天下,怕什麼?再說,大家輪流看守,小偷要靠近,也得問問我手裏的刀答不答應!”
江兵驚恐道:
“怎麼,你還帶刀?”
江貴癟著嘴,笑道:
“火車上太亂,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江兵看了看永輝,永輝靦腆著點了點頭。
“好了,大家吃碗雞蛋麵就上路吧!”
羅淑琴說完遞給每人碗筷,十八羅漢毫不客氣地撈了一大筷,在淡黃的雞蛋湯裏拌了拌,舔著幹燥的嘴唇說:
“嗯,大娘手藝真好,這雞蛋麵做得真香,可以開館子了!”
說完,便“呼呼呼”地吸進嘴裏。吃完麵條,永輝問江兵:
“東西收拾好沒?”
羅淑琴搶著答道:
“他不帶東西的毛病還真是不好勸。我說帶點臘肉和其他吃的,硬是不答應,這不,身上隻帶了500塊錢。”
江兵笑道:
“既然你們說火車上亂得很,我就輕裝上陣。除了衣物,我勸大家也別帶臘肉之類的東西,畢竟太折騰了!”
江貴仍然癟著嘴,說道:
“我主要是給沒回來過年的親戚帶,雖然麻煩被叫到了也沒有辦法。反正出門這兩年,我是見識過什麼叫‘麻煩’,轉幾趟車,比下地幹幾天活都要累!既然收拾妥當那就出發吧。”
江兵背起一個鼓鼓的牛仔包,打開房門,不舍地對羅淑琴叮囑道:
“等安頓之後,我立馬寫信告訴你。信可以找老王念給你聽。莊稼可以少種一些,還有,孩子們要管教好。”
羅淑琴滿臉愁雲,咬了咬牙,說了一句“嗯,放心去吧!”。
屋裏的煤油燈光開始減弱,黎明的光亮鑽進屋裏,小星浩開始清醒了。屋裏留有一股淡淡的紙煙味。他豎起耳朵,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踩在稀泥上的腳步聲和哈哈笑聲,直到響聲漸漸遠去、消失……
羅淑琴開門走進來,小星浩揉揉眼睛,不解地問道:
“媽媽,爸爸和他們……要去哪裏?”
羅淑琴略一思忖,淡定地回答:
“很遠的地方。”
一大早,老江頭像往常一樣打開收音機,他擰著滾輪調了調,裏麵傳來一句清脆的歌聲,緊接著,歌聲漸漸消逝,電流發出劇烈的“嗤嗤”幹擾聲,星浩的奶奶不耐煩地說:
“吵得很,你就關了吧!”
老江頭辯解道:“趁媽還沒醒來,我就聽聽新聞,關心一下國家大事。”
“有啥好關心的?天天都一樣。”
“婦人之見!”老江頭不悅道,他有些慍怒,指示條一下從右邊滑到左邊。星浩奶奶笑道:
“還是錄音機聽起來清晰,裏麵唱的歌也大聲。就是不知道怎麼放。”
小星浩插嘴道:
“奶奶,我知道怎麼放!”
老江頭瞪大眼睛,說:
“小孩子,不要把吹牛吹破了!”
小星浩撅著嘴道:
“我看見別人放的,要把磁帶裝進去,然後再按一顆按鈕。”
“小屁精,懂得還挺多的嘛!”星浩奶奶說。
永輝兩口子走了之後,他家的錄音機就閑置在家裏。永輝爸媽大字不識,為了不讓那個貴重的錄音機生鏽,便偶爾放一下。一會兒,他家裏就擠滿了聽的人。
他家經常放的是《劉三姐》,大家聽得樂嗬嗬,一聽就是一個多小時。小星浩不喜歡聽,因為就是那麼幾個人在裏麵說說話,唱唱歌,主要是時間太長了,聽得乏味。但是小星浩遇到喜歡的歌,總要倒幾回帶,翻來覆去地聽幾遍。沒電了,他便把撿到的那些用過的舊電池裝進去,運氣好的話,也夠他和小亮聽上半天。
小亮是永輝姐姐家的二兒子,年紀和小星浩差不多,過年的這段日子,倆人經常在一起玩耍。小星浩從永輝家的錄音機裏學了不少鄧麗君的歌,最好聽的要數那首《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他閑來無事便要哼哼: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話兒要交代。
雖然已經是百花開,
(鐺鐺鐺兒鐺鐺鐺,
鐺鐺鐺鐺鐺鐺鐺)
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永輝的爹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他咧開嘴,說:
“小星浩,你唱的太難聽了!”
小星浩質疑道:
“哪裏難聽了?”
“我問你,‘鐺鐺鐺兒鐺鐺鐺’是什麼意思?”
小星浩撇嘴道:
“管他呢!”
“不是歌也跟著唱,當然沒有人家的音樂好聽!”
小星浩毫不理會,繼續唱著。
小亮告訴小星浩,他得回家了。小星浩有些吃驚地問道:
“可是我們這裏還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你沒去過呢。”
小亮不舍地說:
“等下次吧!既然你這麼熱情,下次你到我家我也帶你去那裏最好玩的地方。”
“好!”
倆人就此約定。羅淑琴望著小亮的母親,淡淡笑道:
“這倆孩子也太投緣了,整天形影不離的。”
小亮媽也笑道:
“的確是這樣。孩子們的友誼通常莫名其妙,你有空便帶他去我們那裏耍耍。經過溪鎮,翻過一個山頭就到了。”
“好的。你們以後也常來玩哦。”
小星浩跟著把小亮送到梨樹下,不舍地看著母子倆離去。
閑來無事,小星浩便從山上挖來許多小樹,栽種在自家的屋子旁邊。江鵬的弟弟江永昆見了,誇讚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