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浩覺得中午回家吃飯太累,便索性留在學校。一段時間下來,順著公路遊蕩已經不能滿足他和仁峰的好奇心。
這天陽光大好,他倆決定到學校後山去看看。爬上一片滿是蘿卜地的斜坡,便到了一個小山凹裏。
山凹裏有一大片荒地,荒地上是幾所立有高大的大理石墓碑的墳墓。墳頭,橫七豎八的竹竿、木棒之類上麵掛的紙經過風吹雨淋,已經潰爛得不成模樣。
謝仁峰一屁股坐到墳前的地上,身體後仰團成一個團,突然雙腿用力朝前一蹬,站了起來。他哈哈笑道:
“先來個鯉魚打挺熱熱身,怎樣?”
星浩二話不說,照葫蘆畫瓢,蹦了幾下,腳底都蹬疼了,仍然沒有站起來。謝仁峰忍不住取笑道:
“星浩,你這是在糟蹋‘功夫’二字啊!”
星浩累得躺在草地上,氣呼呼地說道:
“仁峰,我橫豎就是學不會。那依你看,我哪裏做錯了?”
謝仁峰慢慢地走了過來,躺在他旁邊,望著天空,邊思考邊笑道:
“星浩,這‘鯉魚打挺’旁人看似簡單,卻很少有人能夠學好。那是他們不知道,要借助腰部的力量彈起上身,方能站起來;而且,起來時,還要學會找好平衡。如果冒然爬起,就會又來一個惡狗撲食——朝前趴下去了。”
星浩非常讚同地點了點頭,問道:
“那照你這麼說,你和你二哥一樣,也是練過的了?”
謝仁峰仍然目不轉睛地望著天空,笑道:
“我沒他耐心,隻學了一點皮毛,算不上練過。不過,如果你也想練練的話,我可以指點一二。”
星浩驚訝道:
“好啊!反正一個中午不做點什麼也難熬,不如咱們以後來這裏練功夫算了。”
謝仁峰又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瓶子,鄭重地說道:
“星浩,習武的第一步,便是抗揍,所以難免受些皮肉之苦。咱們備點金瘡藥,以防萬一。”
星浩連忙爬起來,打量著瓶子,慢慢地說道:
“難怪你手上的傷口好得那麼快,全是因為這瓶小藥,”星浩湊過鼻子聞了聞,笑道,“嗯,咋還有酒味?”
謝仁峰神秘地笑道:
“嘿嘿,祖傳秘方,百試百靈!”
星浩看了看小藥瓶,仿佛吃了定心丸似的,自信地問道:
“那咱們先從什麼練起?”
謝仁峰想了想,說:
“打拳。你來攻,我來守。”
於是,星浩便揮起滾圓的拳頭朝他掄去,幾個回合下來,還是近不了他的身。星浩有些急眼了,氣喘籲籲地大叫道:
“仁峰,下麵我來真的了!”
“沒問題!”謝仁峰微笑道。
星浩像頭發了瘋的公牛,一陣拳打腳踢,手上已經感到隱隱生疼,但謝仁峰還是很輕鬆地招架著。星浩累得筋疲力盡,雙手叉著腰,彎腰喘息道:
“仁峰,咱們先歇會氣兒吧!”
“好。”謝仁峰收起架勢,氣定神閑地說。
星浩挽起袖口,才發現手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有些地方青筋已經鼓了起來,他摸了摸,疼得直咧嘴。謝仁峰打開藥瓶,倒了點藥酒給他塗上,說:
“星浩,你這身子骨也太脆了,得好好練練。”
藥酒塗到皮膚上,星浩感覺涼悠悠的,好不舒服。
接下來幾個星期,他倆一到中午,一起吃完書包裏的爆米花,便到後山練功。有時,謝仁峰要回去吃飯,星浩便和阿兵在校園周圍繼續遊蕩。
漸漸地,星浩已經熟悉溪鎮的各個角落了:偶爾停在煙站門口的大貨車,每個周隻來一次;牆壁雪白的糧倉裏,住著一些高年級的學生;爬上學校門口的石階旁,有一個肥大的變壓器;變壓器周圍,總是轟鳴的加工房的機器聲,從土牆房裏麵,透過地麵的震動傳進耳朵裏,震耳欲聾;供銷社裏,一個麵帶微笑的大胖子總有講不完的笑話,引來很多圍觀的人們;旁邊的牆角,有一個頭發花白、身體佝僂的老頭兒,每天總是從上學時起,便在臨時搭建的油紙蓬下麵,賣各種小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這裏多久了,四周守著買或是賒賬的各個年齡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