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是不能規避的事實。
亡國之君的眾叛親離,朋友之間的折柳告別,兄弟之間的反目成仇,以及夫妻之間的大難臨頭各自飛等等,難免會讓人感慨“合久必分”的殘酷無情。我們那位讓教會宣布伽利略無罪的可愛的老朋友史蒂芬·霍金,也認為宇宙正在膨脹,各個星係之間正在加速分離。
同樣,死也是不能規避的事實。
影視劇裏天天在上演各種奇形怪狀的死亡鏡頭,以至於給孩子們製造了各種荒誕的假象。他們也惟妙惟肖地模仿各種將死的慘象,卻像畫虎類犬般滑稽可笑。可能在他們所感知到的世界裏,死亡並不是一件嚴肅的事情。
全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有的是顯赫的達官顯貴,有的是獨霸一方的地痞無賴,也有的是振臂一呼萬人雲集的英雄和狗熊,當然,大多數的人都是有如你我的普通常人。有的是生老病死,天災人禍,有的卻是暴戾恣睢,半道夭折而亡……但不管怎麼說,每個人的最後終點都是死亡。
凝霜村還是一如往常的寧靜和祥和。村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耕。就像地球一樣,自顧自地轉著,絕不會為了什麼而停止轉動。
燕燕的母親是個啞巴,父親脾氣暴躁,她還有一個和星浩差不多同齡的弟弟叫正茂。
在邊遠落後的農村,殘疾人的處境不難想象,更難想象的是作為殘疾人子女的孩子們。好在凝霜村的村民都很純樸和友好,好事的最多一邊和燕燕母親用手比劃,一邊哈哈大笑著,看不出有啥惡意。孩童們就很難說,有時哪,你認為他們天真無邪,有時,他們的行為卻又讓你感到害怕——雖說他們的世界一開始隻是一張白紙,可是他們的惡毒卻是可以人為地刻上去的,全憑成人怎樣去引導。
正茂自小便和星浩是一個班的,小學畢業後,小升初沒有考上,便輟學了。他家就住在學校下麵,和誌興家是一前一後的鄰居。
星浩是快到六年級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家的家庭情況特殊。之前,他應該也和其他頑童一樣變著法兒欺負過正茂,正茂是逆來順受,從沒有想過要反抗,主要也是因為他一個人孤立無援,沒法反抗。
正茂爹從去年就不斷咳嗽,甚至好幾次咳出了血。請巫婆做了幾次法事,雖可以勉強行動,隻是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從前,走起路來也輕飄飄的。
他的臉色就像剛刮過石灰的牆,顴骨突出,眼眶深陷了下去。他自知命不久矣,在不咳嗽時,便安心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降臨。
他簡陋的家裏,偶爾才鑽進幾個好心看望的鄰居。鄰居們也等不到屁股坐熱,便匆匆離去。
他久不出門,最近才聽說老江頭病倒了,同病相憐之際,深為老江頭的不幸遭遇感到可惜。
老江頭多好的一個人,在他極度困難時,借錢給他家救命。平時,買東西時,也不少賒賬給他。他越想越為老江頭感到不值,更為自己正直壯年卻要夭折感到哀歎!
他想到了自己晚景的淒涼,女兒還沒出嫁,兒子又還沒成年,甚至,臨死之前,自己也顯得無人問津!至於妻子,從來不可能和他談心!
但是他也在心底虔誠地感謝上蒼,感謝上蒼賜予了他兩個健康的孩子!如今離開人世,雖然有些遺憾,但不可能去和閻王談判,把生死簿改了!
想去想來,他唯一的願望,便是希望能夠和老江頭一道在地底下結個伴兒!他的眼角滾出兩滴清淚,呼吸也緊跟著急促起來——
“咳——咳——”
一股熱浪從胸膛直湧到喉嚨處,他的眼睛痛苦地閉著,身體卻下意識地趴到床前,緊接著,股股紅色的液體冒著熱氣,淌進滿是碳灰的木盆裏。他妻子見此情景驚恐萬分,啞著喉嚨在那不住地嘶吼。
燕燕抱緊母親,淚流滿麵。正茂一邊用密雨般的拳頭錘著他的後背,一邊帶著哭腔,用驚恐的嗓子聲嘶力竭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