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傍晚,星浩在姑姑家吃過晚飯,匆匆接過這個月的二百塊生活費,便迫不及待地乘上4路公交,往校園飛奔而去。
綠皮汽車在環城路上緩緩行駛,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星浩的心也跟著滴血。他真後悔剛才不應該答應姑姑吃晚飯,如果繼續在狹窄的道路上堵塞下去,那麼,他必將錯過此次元旦迎新晚會的開場。他自己、譚談、木雲婷和路彤雖然沒有明確誰做主持人,但實際上主持人已經非他莫屬。如果他不準時出現的話,現場勢必會亂做一團。星浩咬牙切齒地跺著腳,咒罵著該死的公交車。
這裏順便交待一下海天市的公交車。在此之前,筆者說過海天市是沒有公交車的。自從國慶節開始,海天市的第一批公交車投入運營。公交路線分四路。四路公交對應一個“米”字,自正北順時針向南對應1路、2路、3路和4路,四路都從中心城區南橋經過。
公交投入使用的一個月內,公交車便成為市民們口中所津津樂道的話題。這件新鮮事兒,在海天市的城市發展中也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代表著海天市在逐漸壯大,社會在漸漸前行。然而,幾家歡喜幾家愁,並不是所有人都願為新生事物買單。出租車司機先就不樂意,認為公交車的投入使用對他們的營業收入造成了巨大衝擊。於是,他們先後舉行過幾次罷工,對公交車實施“圍追堵截”,海天市的交通也幾番陷入癱瘓。
一般的大眾對此也是各持己見,默默觀看這場大戰,當然也得到不少好處。首先是出租車降低身價,停在公交車位,以和公交車一樣的價格拉些順路的客人,俗稱“拚客”。星浩就乘坐過1元的出租車。他的感受是複雜的。出租車的收費市區的標準是3元,遠的話另加。如果帶著沉沉的包袱,從北站到一師,大多學生寧願選擇收5元的出租汽車,因為這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當然,也可以選擇找背簍,價錢2到3元不等,但始終都沒坐公交車劃算。公交車和出租車的此番衝突,更像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些漁翁,就是一般的民眾,比如星浩,但他覺得自己更像是渾水摸魚的猥瑣者。
4路公交在劇場門口尚未停穩,他已經從後門跳將下來。他看看4路公交這個綠皮小怪獸,心想:雖然也是中巴車,卻還沒鎮上的跑得快。他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繼續往學校趕去。時隔幾個月後,出租車司機還是憤憤不平,但也慢慢接受了公交車。出租車司機正給星浩發這種牢騷。星浩想了想,笑嗬嗬地說道:
“公交車雖便宜,可我還不是換乘你的出租車了麼?出租車的生意哪有你說的那麼慘?”
那中年男司機拍了一下方向盤,抱怨道:
“但始終沒有之前好!”
星浩心裏暗暗好笑。是的,人們總是沉醉於過往的美好,所以固步自封,看不到未來。
下了車,冷風刺骨。星浩加快步伐,小跑走進校園。懸垂木的樹枝已經幹枯蕭條,隻有鬆柏還在各個角落聳立著暗影。教學大樓的窗戶裏已經透出白熾燈的亮光,空氣中不時還傳來此起彼伏的音樂聲、歌聲和話筒裏傳出的回音。
星浩心頭一愣,驚訝道:
“莫非他們已經等不及我就開始了?可誰給他們組織啊?”
帶著這些疑問,星浩跳上台階,喘著氣來到教室外麵。裏麵的亂象讓他的心更涼。隻見鄭瑜正拿著話筒,說著一堆別扭的話,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想必他受其他班室友的排擠,因此渴望討好本班的兄弟姐妹。然而,旁人似乎對他的賣乖並不予理睬。誰想說話就從座位上爬起來,跑去撿起桌上的另一個話筒說一通,然後放下話筒回到座位……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晚會,而是一團烏煙瘴氣,鬆散、無組織無紀律。
星浩心裏一陣難過。他原以為少了他,這次晚會就難以進行。很顯然他大錯特錯,太高估自己了,原本地球離了誰都一樣繼續轉動。
星浩輕輕推開教室門,走了進去。旁人都在盡情玩耍,絲毫沒有留意到他。和鄭瑜呆滯的瞳孔對視的一刹那,星浩讀出了他眼裏的無奈。星浩想衝過去搶過話筒,不過他剛邁開步子立刻意識到這已無關緊要。而且,眾怒難犯。他應該理智些,退到幕後,觀賞這一出同學們自編自導的滑稽戲劇。
對麵,譚談靠在牆上,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這個晚會仿佛在折磨著他。路彤和別的同學正追逐打鬧,臉上的笑靨十分燦爛。星浩的目光繼續在教室裏搜尋,他堅信有一個人會和他有同樣的感受。果然,在角落裏,木雲婷正埋下頭,若無其事地嗑著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