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海天市大約一百公裏的高原上，一個天然的淡水湖泊格外耀眼。高海拔山區，天空澄清，雲霧散去，就像藍寶石般晶瑩剔透，一塵不染。蒼穹之下，山脈的重圍之間，一片廣袤數裏的湖泊倒映著藍天白雲，恍如一道巨大的天然明鏡。
這道天然的明鏡，在群山之間格外耀眼，變成了高原上的一顆明珠。
明珠周圍的山麓下，不時閃現出一排排小高層洋樓的白色身影，街道錯落鋪著，上麵來往著川流不息的汽車和行人。隨著火車的一聲長鳴，寂靜的長空中突然閃現出一股朝氣。這就是這個高原上唯一的縣城——明珠縣。難怪數年後，一位功成身退的慈祥老人在西行經過海天市時如是感慨：
湘江回首，萬裏西行，
是祖國邊陲，驚雷無聲！
山脈橫渡，彩雲高飛，
珠明華蓋，錦繡鶴思歸。
穿梭烏蒙，人不見；
厭見長蛇，夾道十裏。
荒嶺變人煙，遮望眼，
一卷江山，盈眶熱淚！
在離縣城數十裏之外的群山之間，一個偏僻的小鎮上，住著一位憂鬱的詩人。為了完成學業，他在明珠縣念完初中，然後考進一師。畢業之後，他飽經滄桑地離開海天市，回到明珠縣的小鎮教書。
小鎮上的一戶普通農家裏，住著一位如幽蘭般優雅的妙齡少女。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嬉戲玩耍，還一起到縣城念初中。他們經常形影不離。少女的成績也和他一樣非常優秀，中學時，他們還約定長大後一起浪跡天涯。但是，初二後，少女卻突然輟學了。
這位詩人憂心忡忡地找到她家，被她經常爛醉如泥的父親擋在門外。他輕蔑地嘲笑道：
“你以為你誰呀？就憑你？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我告訴你，請你以後遠離我的女兒！還有，別成天給她灌輸些‘什麼女性要獨立’‘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裏’這些瘋瘋癲癲的蠢話！告訴你，想俘獲她的芳心，你還嫩了點！”
詩人想爭辯些什麼，但覺得跟這種人討論沒有絲毫意義。一天夜裏，他趁人們熟睡的時候，悄悄摸到少女房間的窗外。“咚咚咚——”少女聽到了細微的響動，警覺起來，“誰呀？”
“小雪，是我，餘楓！”
小雪悄悄起身，湊到窗外，掀開窗簾，看著玻璃外麵模糊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
“一言難盡！長話短說，前段時間我來找過你好幾次，但都被你父親拒之門外。我今天隻想認真地問你一句：你真的打算退學了嗎？”
屋裏沉默了一會，傳來沉重的聲音：
“是的！”
“為什麼？”
“怨不得別人——這是不得已的打算。”
“到底怎麼了？”陸餘楓擔心地問。
小雪歎了口氣，繼續失落地答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爸爸成天遊手好閑，還經常爛醉如泥，在外麵欠別人一屁股債。媽媽孱弱多病，底下還有弟弟妹妹們等著急需用錢，家裏沒有生活來源。所以，作為家裏老大的我不能放任不管，讓弟弟妹妹沒有快樂的童年。因此，我決定出門打工。”
窗外又沉默了一會，失聲道：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少女歎了口氣，啞然著“嗯”了一聲。
屋裏屋外頓時變成了可怕的寂靜。蛐蛐發出刺耳的尖叫，在黑夜裏像波濤般翻滾。除此之外，已經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音了。
“或許，”空氣中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咱們可以相互通信。”
“通信？”窗外的聲音似乎在顫抖著，“解燃眉之急？那以後呢？”
“以後？……先這樣吧！我一到地點，立刻給你回信！”小雪柔聲道，“你放心等著就是！還有，天已經很晚了，外麵應該很冷，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好吧！”陸餘楓不舍地說道，“不過，還沒問你什麼時候動身？我好送你一程！”
“明天吧！早上，但不要讓我爸爸看見。”
翌日清晨，東方才露出魚肚白，陸餘楓已經躲在一個胡同的角落。遠遠望去，斜對麵，長途汽車已經發動，提著大包小包行李的人已經開始上車。走在最後的是小雪。她悵惘地左右張望，眼神焦慮，似乎在等什麼人。她的腳在半空猶豫了一會，突然用力踩下去，車身跟著搖晃了一下。她鑽進了車廂的一刹那，汽車緩緩前行，徐徐消失在空蕩蕩的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