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浩在王一民家見到小劉,隻見他個頭矮小,上嘴皮不停地敲打著下嘴皮,能說會道,機靈得很,卻不知道為何王大嫂會給他起個“娘娘腔”的綽號。星浩帶著強烈的好奇,還是來到小劉的住處。門一開,一片狼藉,怪味衝天。小劉無奈地攤開雙手,解釋道:
“我也隻當這是一個睡覺的地方。”
空間和星浩那間一樣大小,隻是活生生被分成了兩個部分。床是雙份,床尾的布衣櫃是雙份,就連進門前的左右狹小空間也擺著兩套炊具。看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的不隻是臭腳丫的味道,更多的是兩個脾性不相同、卻又硬生生被安排在一塊生活,互不協調、也互不妥協地交戰的火藥味兒。
星浩屏住呼吸,跟小劉來到左邊角落裏比較髒亂的窗前,皺著眉說:
“可是屋子這麼髒,你也睡得下去?”
“那還能怎樣?我一天到晚要給學校複印資料,還要兼顧初三畢業班的數學教學和班主任工作,一個人都快累成兩個了。而這小高,隻上兩個班的物理課,時間充裕得很,卻對咱們的寢室衛生視而不見,你說他這不是懶惰是什麼?”
小劉擠著眼睛,心虛地望望屋外,抿了抿薄唇,小聲嬌媚道,“我告訴你,這小高的脾氣也古怪得很!成天悶不坑聲不說,還時常拉著個馬臉,一說話卻又像是滿嘴噴糞……哎喲,我真是受夠了!而且,明明晚上我疲累得剛好進入夢鄉,好家夥!門‘哐當’一聲響,他便神出鬼沒地回來了。確切地說,我已經懶得跟他計較了!”
星浩兀自揣度著,覺得倆人同處一室,屋子弄得這麼髒亂,肯定不是小高一個人的問題。估計小高也厭惡他的聒噪吧,所以隻能選擇逃避。但不管怎樣,提起掃把打掃一下衛生,不過幾分鍾的事情,卻為何一個都懶得動一下?看來,這二人之間的芥蒂不是一般的深。
星浩見他胡亂地把髒鞋和髒襪子往床下踢,便忍不住打抱不平道: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也隻在暗處,聽你一麵之詞,對這小高的為人也不是很明了。要不,改天等他在時,我親自見識一下。”
突然,小劉流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刻薄道:
“你別枉費心機了!小高是什麼人?我再清楚不過。”他無奈地從緊身牛仔褲的褲兜裏掏出一部諾基亞手機,點開屏幕看了下時間,示意星浩噤聲道,“噓——小高馬上就來了!”
鑲嵌進木框裏的玻璃隨著樓道傳來的腳步聲輕微顫抖,小劉和星浩也好似等著審判的喪鍾的槍響到來:咚——咚——咚——門框裏閃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眼神慌亂地瞟了一下屋裏的倆人,終於開口道:
“喲,你、們都在——”
那蒼涼的聲音,在星浩聽來,完全不像是出自一個青年人的口中——卻像在孤島上沉默了幾個世紀的突然嘶啞的喪鍾。小高的語言別扭得好似已經退化,喪失了人類的屬性,更像是動物之間模糊不清地交流的咿呀聲。
“你好,高老師!我是江星浩。”星浩禮貌地起身朝他招呼道。
小高撓撓翹起的頭發,咿呀道:
“喲,新老師啊!”
他想笑,笑容卻僵硬在半道,所以竟像幹屍似的在門邊杵著。不過,稍微窘迫了一會之後,僵屍不安地掃了小劉一眼,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囁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