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的夜晚,馬川街上異常冷清。星浩站在街道轉角前,迷茫地等候從校園走出的張幼萍。她緊緊運動夾克外套的衣領,瑟瑟地抱怨道:
“這鬼天氣,還沒到時節,就冷得要命!這要到寒冬臘月,還不知怎麼過?對了,你就穿那麼點兒,就沒有感覺到冷嗎?”
星浩挺直冷颼颼的後脊梁,嗬嗬笑道:
“還行。帶路吧。”
倆人一前一後地走進轉角,星浩突然說道:
“說實話,咱們得土管所所長如此厚待,還真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張幼萍淡淡道:
“出來混,總免不了這樣的應酬。其實,大家彼此陌生,相反,交流起來反倒容易。但最主要的是,咱們現在教雷所長的子女,是他有求與咱們,才對我們客氣;總有一天,我們也有求助於他的時候,所以,不如趁此搞好關係。”
星浩嬉笑道:
“所以,說到底,咱們之間還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張幼萍嗔道,“現代社會,可不是萬事不求人的原始躬耕社會。誰都免不了有難處,多條退路,豈不更好?”
“也對。”星浩頷首道,“看來我得好好會會這個雷所長。”
張幼萍聽他口氣很是狂妄,便潑了一瓢冷水道:
“要會這些土匪,你的酒量練好了嗎?”
星浩驀地一驚,囁嚅道:
“又是這無聊的酒會?聽你口氣,我倒想打退堂鼓了。”
“別呀!”張幼萍借機拉住他手臂,挑逗地嗔道,“瞧你那出息!勸酒的時候,自己放聰明些,不就結了?千萬不要讓人誤以為你是個膽小鬼。”
“切——”星浩不屑道,“怎麼可能?我隻是開個玩笑。關雲長都敢單刀赴會,我一介布衣,還有什麼好怕的?”
“對,”張幼萍癡癡地望著他道,“要的就是你這種不怕死的勇氣!”
星浩不自在地挪挪被她強行挽住的手臂,窘迫道:
“幼萍,這樣……不好吧?”
“我樂意!”張幼萍俏皮道。“金永田老說你缺乏人情世故,依我看來,這並不準確。”
“切——”星浩忽地掙脫她的手臂,不屑道,“金永田?跳梁小醜而已。好好地你幹嘛要接受他的洗腦?”
張幼萍呆立原地,愣了一會兒,生氣地責備道:
“你呀……就是固執。等嚐到苦頭,別怪我沒提醒你。”
星浩冷哼一聲,“不要聳人聽聞。學校不像行政單位,同事間沒有勾心鬥角的硝煙戰火;有幾個搬弄是非者,也隻是成不了氣候的幾根攪屎棍。我們,當然算是職場新人。不該有所顧忌,從而束縛手腳;同時也不該輕易聽信他人,畏首畏尾。隻要幹好本職工作,真正做到問心無愧,誰還敢背地裏說三道四?”
張幼萍被他滔滔不絕的大道理攪得內心翻騰起一陣驚濤巨浪。唉,她真揣摩不透眼前的少年的城府到底有多深。你說他對社會的認識太過膚淺,但聽他固執的言論似乎不太可能;說他思想過於單純,但又對自身的處境了如指掌。他獨到的見解讓人無法反駁,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到底是神,還是魔鬼?
這個社會,職場中的每個人不都想拚命往上爬麼?有時,甚至不惜一切外力。為了達到目的,投機取巧,不擇手段也成。相反,隻知道埋頭單幹,不理會社會的行情,這樣的人孤掌難鳴,哪有出頭之日?這倒黴孩子,不會天真地以為幹好本職工作就能得到領導的賞識和器重吧?這種念想真是荒唐、滑稽!